那一瞬间,帝休仿佛在常理茶褐色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种杀意。
那种杀意带着果断的血腥,还有一种冰冷,一种来自于常理特有的冰冷。
她对世间所有的事物,除了父亲和帝休,还有与帝休有关的一些人之外的所有事情,常理都是极端冷漠的,这种冷漠来源于她对一切事物生死的漠然,而这种漠然又分成两种,一种是常理不在乎它的死活,一种是常理想要它死。
而此时此刻常理的眼神,给帝休传达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情。
“此话怎讲?”帝休好奇,随即就问了起来。
首先,之前十七和帝休所说的关于戈罗的一切,听起来没有丝毫的问题,毕竟这种事情在帝休的认知里面,是肯定有人能够做出来的,不说现代吧,就说这个时代,帝休认为祸追绝对是能够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所以,帝休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戈罗,到底有什么问题,毕竟古代的人大多数都是有点神经质的,因为他们只有一方天地,拥有太多经历和丰富神经的人,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从戈罗立下一个走哪打哪的规矩就能够看的出来了。
可是,常理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戈罗有问题?
而常理却是难得的顾忌到了周围的人,示意帝休和十七两个人都蹲下来,然后眼神灼灼的盯着对面的那个大红轿子开始娓娓道来。
在此之前,常理对那个轿子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对于常理来说,那个轿子的充其量就是好看一点而已,可是就在十七和帝休说关于那个叫做戈罗的一切时,常理自然而然的就多留意了一下那个轿子,毕竟这底下的人都在那写字,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而就在刚刚,突然略过的一阵风过去,那层层叠叠的轻幔被撩开了一处拐角,常理的视力很好,可能是因为她是小孩子的关系,所以她的眼睛更加的清澈。
就在那一瞬间,常理看到了里面坐着的那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有着精致的低垂发髻,头上晶莹的宝石仿佛织成了一片星空,额头发际间一颗红色的垂珠,和她眉眼之间的红色火纹花佃相得益彰,一身露肩的红色黑纹短裹胸,一件黑色红纹的开叉裙,腰间两把挽月刀,那明艳的眉眼……。
常理曾经见过。
在临安城。
“在临安城见过她,这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吧?”帝休心里如此想着,毕竟说白了,听十七的描述,戈罗是一个无比自由的人,一个没有拘束成日里只知道游山玩水凑热闹的人,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的话,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常理接下来说的话,可是推倒了帝休此时此刻的想法。
在临安城见到过戈罗,不过就是去年冬天的事情,就是因为才见过这个戈罗不久,所以常理才能够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的临安城,正是一年里面最萧条的时候,虽然临安城在外人眼里面就从来没有繁荣的时节,可是对于帝休这种来来回回这里的常客来说,临安城的每一个季节,都是不一样的。
而那年冬天,常理去到祠堂,如同往常一般去看看那个会哭的天女雕塑,而就是那一天,常理前脚离开,后脚就听到了极其轻微的环佩叮当的声音。
常理不以为意,毕竟这里一直都是有人上香的,常理也就见怪不怪了,说白了这里到底还是一个祠堂,有人,或者是有妖供奉之类的,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当时的常理,就在回眸之间,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如今的戈罗。
“你确定没有看错?”听着听着,帝休忍不住质问了一句,毕竟说白了,帝休也有过这样模模糊糊怀疑一件事情的时候,对于沈九炔,帝休心里头其实至今还是有一个小疙瘩的,所以才会发生帝休询问常理爹爹的事情,而帝休在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彻底下定论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妄下定论的,所以此时此刻,帝休才会有这种想法。
可是常理皱了皱眉,露出了一个无比坚定的表情,说道“我一双眼睛看的真真切切的,绝对不可能看错”。
当时常理正在离开,毕竟回家吃饭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面在乎的东西不多,爹爹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自然而然的,她也就没有好奇的偷听下去,只是听到那个戈罗在天女雕塑面前缓缓的说道“夫人,公子快要出关,过不了多长时间,我等就能将夫人带回”。
这一句话听起来挺稀松平常的,只是平日里的天女称呼换成了夫人,常理只是听了一下,根本就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对天女雕塑最初的惊艳和好奇已经被时间慢慢消磨了,她常理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三分热度的性格。
可是,事到如今如果把这句话和前不久临安城发生的事情结合一下,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了。
他们虽然没等来祸追的第一手情报,但是这来到天云山的一路上,零零散散也算是听了一个七七八八了,那个祠堂里面确实有古怪,毕竟那个抢夺到了羡鱼的家伙,俨然是一副为了用羡鱼劈开那个祠堂才抢夺羡鱼的模样,而祠堂之中的那个白衣女人也是众说纷纭。
可是常理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仙女姐姐,仙女姐姐说她犯了事,所以才在这里承受不死不灭之苦,而那里符合那个白衣女人身份的,只有仙女姐姐了。
救了仙女姐姐的人,身份也是被猜测的千奇百怪,什么说法都有,也有靠谱的,也有不靠谱的,不过有一点不得不说的是,常理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在无形之间,常理就被他影响,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和思维立场,而且那个男人的实力真真是不可小觑。
抛开别的不谈,就说这个戈罗既然称呼那个天女为夫人,而那个天女又被这样的一个男人所救,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戈罗口中的那一个公子,戈罗和那个公子虽然不能够确定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他们绝对有着非比寻常的联系在里面。
而那个男人衣着明显是中原服侍,戈罗虽然是西面异族的打扮和路数,可是说到底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否来自于西面,不过这个不重要,毕竟她和那个男人肯定有联系是没跑的了。
“就凭借这个,你觉得她有问题?”帝休听罢常理头头是道的分析之后,自己在心里面掂量了一下,发现这个戈罗,说到底貌似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就算她和那个拿到了羡鱼的人认识,甚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但是这个和他们,还有他们要做的事情,貌似根本没有联系。
对于帝休的这个质疑,常理继续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知道师父,你肯定觉得我在说梦话,甚至可能在心里面怀疑我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毕竟这一路上师父就是这么说我和师兄哥哥的”。
“有……么?”帝休一阵尴尬,他一路上这么怼过他们么?他是这么毒舌的人么?这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情啊,他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想着想着,帝休扭头看向了十七,发现十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帝休忽然就感觉自己和十七的默契,在刚刚的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可能……,帝休平日里就是这么说十七的,然后就说习惯了,十七又是一个从来不和帝休计较任何东西的人,久而久之,帝休也就怼成习惯了,谁曾想这半路收的小弟子,看起来很有个性……。
看到帝休尴尬了,常理就好像是如愿以偿了一样,不再在这个问题上面打转了,而是继续说道“如果就是因为她曾经在祠堂里面出现过,还有和那个抢夺羡鱼的男人有关系的话,我这么想实在是有点胡扯,这一点我也知道,而接下来我要说的,可是能够把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关于这个戈罗有问题所有的事情给连接起来的发现”。
这一句话说得,再配上常理那稚嫩的小脸上严肃又志在必得的表情,实在是给帝休一种自己正在开奖福利彩票最后一位号码的时候。
而且这张彩票,帝休的的前几位全部斗对上了,就差这最后一位。
这种既紧张又兴奋,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心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帝休想要知道,这个戈罗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又不想这个戈罗和那个得了羡鱼的男人有关联,毕竟常理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才情绪失控的,那个男人是帝休孤独一掷的计划之中,最大的变数。
可是他又迫切的想要知道有关戈罗的一切,毕竟说白了,如果戈罗有问题的话,那么队伍帝休来说,戈罗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存在。
具体怎么利用,帝休还没时间去想,反正只要是有秘密的人,那就说明,他有软肋。
一时之间,帝休心里面五味杂陈,纠结的等待着常理恍若审判者一般的定言。
“我感觉到了羡鱼的气息,就在附近”常理一句话,仿佛是一把长剑,把她刚刚所整理的一切支离破碎的东西,一下子给穿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