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波动可以说是很难捕捉,但是如果借助其他媒介来衬托的话,那么哪怕就是风,也能够具象化的呈现在你眼前。
这周围的灯沟已然尽数燃起,其中更是有一条灯沟引到了这停尸台的后方,形成了一个影壁一般的东西,使得这棺材在玉块的“照耀”下,更加的清晰。
灯沟里的火苗薄薄的像一层屏风一般,就在沈九炔望着棺材痴痴发呆的时候,那灯沟上的火焰忽然就一个抖动。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正好落在了沈九炔的眼里。
首先,这冥殿是通风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但是,这里的通风系统显然做的非常考究,比方这里的风根本不存在什么时快时慢之类的情况发生,更多的,只是像是一个空气置换一般的无声无息。
所以说,如果说是因为通风,这里的火焰忽然有了那样的一个抖动,这个理由基本上可以排除,因为这里根本不存在“被风吹动”这个概念。
也就是说,火焰刚刚的抖动,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这通风。
而除了通风,又有什么可能呢?
这整个冥殿,实际上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他沈九炔,另外一个人,就是被沈九炔给打晕了帝休。
帝休现在还在一旁静静的躺着呢,一没动二没醒的,这样的情况下,帝休不可能引起这火焰的抖动的,而且,沈九炔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帝休在地上躺着的姿态,和他一开始被沈九炔放倒之后的姿态,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说,帝休完全没有可能醒过来之够朝沈九炔丢了一个暗器或者是法诀之类的事情发生。
抛开了帝休的问题,沈九炔就又陷入了一个疑惑之中,既然帝休没有醒来,那么刚刚那一阵抖动,绝对有问题。
要知道,这火焰并非是柴火的火焰,柴火的火焰会因为材质燃烧中的爆炸和空隙而造成火苗的不稳定,这就是木炭火盆里面的火,就算是在不通风的室内和地下密室之中,也会有可能自己在抖动的原因。
因为这灯沟里的燃料是人鱼油,是经过提炼的凝固体,这样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是它自身发生了抖动。
既然在自己的身上和自己身边东西身上,都找不到这所谓的原因,那么,问题就肯定出在了另外的事情上面。
比方,这里还有其他人。
沈九炔的脑海里面突然冒出来了这样的念头之后,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一个念头给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里可是神王地宫,可不是什么类似于集市之类的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所以说,这里不可能有外人。
而这个时候的沈九炔却没有注意到,哪怕就是他们,也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进来了。
就算是外人,那也不可能是什么宵小之辈,这里来的人,恐怕一个个都非比寻常。
甚至,很有可能是沈九炔的敌人。
毕竟魔界神王这四个字的吸引力真的是很大,他的仇人自然是非常的多,这其中别说其他界,就是说魔界本身,对神王有二心的也不少。
这假苏凛后就是这其中的集大成者,他们两个想要得到魔界,在神王闭关之后来,那爪牙更是锋芒毕露,和沈九炔也几乎已经快要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了,抛开假苏和凛后不说,就说那些其他有二心的人,他们有的是真的胆小,有的却是坐山观虎斗,而不管那一种人,他们的目标,都是希望神王,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虽然说神王闭关之地具体在那里知道的人不多,并且还有北邙军这样看守,可是,这事在人为,三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一时间,沈九炔立马就高度戒备的起来,右手举起,往后背一伸,便从颈椎之骨里抽出来了一把剑。
那就是羡鱼,传说中的极致的恶。
当羡鱼被沈九炔握在手中的时候,周边灯沟之中的火焰都不自觉的像是厕所一阵气浪给炸开来了一般,尽数的都偏了偏,羡鱼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重了,重到它还未开刃饮血,就已经能够震慑四方。
这就是羡鱼,传说中的凶煞集大成者。
沈九炔轻易是不可能拿出来羡鱼的,虽然沈九炔这个人天赋异禀,但是说到底,他还是欠缺点修炼,现在的他对这羡鱼还不能控制的太好,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受不住被它给反噬,所以沈九炔不到万不得已,平日里都是将羡鱼缩放在自己的身体里,以血养剑,企图达到天人合一。
或者说,是企图想要和根本没有理智剑灵可言的羡鱼,达成一种羁绊。
只是,这种关系又不可能是一天天一天就能成功的,所以沈九炔这个时候如果不是知道这周围有可能有非常可怕的危险,他也可能将羡鱼给拿出来。
只见沈九炔将羡鱼从自己身体里拿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一甩羡鱼,在帝休的身边下了一个结界,因为待会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了,沈九炔希望自己能够不分心。
要知道,这帝休就是沈九炔的命。
结界成了之后,沈九炔二话没说替他将羡鱼倒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默念口诀,一时间,羡鱼身上的光芒大盛,将整个冥殿照亮的更加通透,仿佛这里的任何一个小细节,都逃脱不过沈九炔的眼睛一般。
接着,羡鱼的身边便止不住的往外冒着一缕一缕的烟雾,这种烟雾是冷蓝色的,和羡鱼身上的光芒相同,就好像是羡鱼身上的光芒忽然具象化了一般。
烟雾窜出去,像是一个一个的小幽灵一般,在整个冥殿里来来回回的“巡逻”,它们所触碰的东西,基本上就好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假设如果它们附着在什么东西之上的话,那么那个东西的下场完全可以想象了。
这玩意儿,看起来真的是很像传说中的焚身之火啊。
烟雾不停的在这里流窜,渐渐的还跑到了其他的地方,通过甬道离开了,沈九炔正在全方位的检查这周围的一切,企图从这看似“荒无人烟”的地方里面,找出来什么。
就在沈九炔试探半天无果,准备继续下“狠手”你时候,沈九炔忽然察觉到了,这棺材里面,貌似有异动。
棺材不是空的么?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什么障眼法?
实际上,如果昔日神王在自己的棺材里面玩一个“隐身”的小把戏的话,那么沈九炔还是觉得无可厚非的,毕竟神王闭关之后,完全可以说是处于一个沉睡的状态里面,这样的状态,对于敌人来说,绝对是非常危险的,这种感觉,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弱点显露给敌人,所以说,神王做这样的一个举动算是一个“双保险”,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对。
所以说,沈九炔一开始认为的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实际上可能是错的。
想到了这个问题,沈九炔二话不说就伸头看了套这棺材里面,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又真的是吓一跳。
这棺材里面,还是没有东西。
假设这棺材里面真的没有东西,那也真的是没有什么,他沈九炔也不会有这种被吓到的感觉,可是问题就出在了这里,这棺材里面,不能说是没东西,但是又不能说没东西。
并且,这里面的这尴尬的“东西”,实在是她说具有冲击力了。
“父……,父王……”沈九炔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非常不熟练的说出了这这样的一个敬称。
没错,这棺材里面的东西,真的好像就是魔界的神王。
或者说,这并非是神王,这只是神王的一部分。
悬空着的沈九炔,依旧在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他的肢体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动,可是他的脸上,却是沈九炔这辈子没露出过几次的表情。
那是一种难以抑制,这种难以置信的情绪,直接就呈现在了沈九炔的脸上,那一种沉默的,像是山雨欲来一般,又像是什么东西快要土崩瓦解了一般。
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波动,亮晶晶的,里面全部都是红血丝,红色的眼睑像是充血了一般,并且他的眉眼之间,也是出现了一片阴云密布的乌云,薄唇用力的抿着,都已经变成了浆果色。
不仅仅如此,他握着羡鱼的手也已经骨解泛白,那种紧紧的握住,几乎想要把羡鱼给这样不用任何法力的揉进自己骨子里一般的感觉,让人看着都压抑。
他的脊背挺的笔直,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在颤抖,那一下一下的的轻微颤抖,像是要将沈九炔的骨头给慢慢拆解一般。
这种无声无息的沉默,就好像是乌云在天空中聚集一般,在片刻之后,他的情绪终于达到了一个巅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真正的悲伤,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悄无声息的,就好像是一个人要离开另外一个人,那么如果真的是死心了,真的是绝望了,那么他是不会让对方知道的。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真正的绝望不是天崩地裂,而是悄无声息。
可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他沈九炔,就是例外。
崩溃和绝望是不同的,绝望是已经认知到了一切,甚至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但是,崩溃却恰恰相反。
崩溃是一种情绪的表现,就好像是是一个水杯,有人往你这个水杯里一个劲一个劲的倒水,你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决堤了。
杯子里的水倾泻而下,像是一场洪流一般,席卷了一切。
而现在的沈九炔,他的水,已经到了临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