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天涧,位于天云门主峰一侧,为一道银帘瀑布,从天云山主峰倾泻而下,远观如同当年川渡手中如今已为薄姬之有的天水长绫铺设于此。
天光正好的时候,瀑布之上晶莹的水花就如同极北之地的万千星辰一般璀璨夺目美不胜收,冷月高悬的时候,倾泻而下的泉水就好像是天女亲手淬炼的柔纱轻幔一般美轮美奂使人惊艳。
而慎天涧最奇特的地方,还是它流过天云门的地方,它始出一处山峰倾泻而下,过路天云的时候,因为天云门立于一处平缓之地,所以自然而然的,它流过天云门的时候,就成了一处悬空之地,半截天水倾泻而下半截天水徘徊于水池之中,也算是一处奇景。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慎天涧独特的地形,让慎天涧和天云门连接之处,多了几个可以供人偷偷摸摸来回的缺口。
平日里外人肯定是利用不了这个地方的,毕竟天云门平日里也是会在周围设立结界的,而除非是天云门之中的人,其他外人想要不动声色的越过这个结界,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因为天云门招生在即,再加上今年和往年又有一些不同,今年不仅仅要招生,还要策立新的云中君正式上位,并且要重开云中峰招收弟子,所以自然而然的,今年来的人也就比以往的人多多了。
而且今年的围观群众也比往年要多得多,平日里的结界现如今已经能撤掉的都已经给撤掉了,所以此时此刻帝休他们想要通过慎天涧这一条路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越过天云门的两道门,完全是有可能的。
说句实在话,这可是帝休第一次来到天云门。
嗯……,这句话说出去可能没有人会相信,实际上就算是帝休他自己,他轻易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这句话的,毕竟说白了,他可是天云门的云中君,虽然马上他就会变成前任了,但是他在这里可是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他怎么可能会对天云门不熟悉?
就这个问题而言,帝休要对外解释起来,那可真的是需要长篇大论一番了,他总不可能把穿越啊重生啊一类的东西全部整出来和别人唠一边吧?就不说他们听不听的懂,就是听得懂,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的,重生一事,在这个全民修仙的时代里面,尚且还可以理解一二,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也不算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可是,穿越,还是从一个叫做“现代”的朝代穿越?这实在是有点耸人听闻了。
所以,帝休只能继续把“失心疯”这个听起来有点莫名搞笑实际上却恍若万金油一般的答案拿出来糊弄人了。
而此时此刻帝休糊弄的,自然是他的两个徒弟十七和常理了。
“自从当年失心疯之后,我几乎把关于天云门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再回来,我竟然丝毫没有一点故地重游之感,真是讽刺”绕到慎天涧的后面之后,帝休看了看隔着水雾之外的一处园艺之地,一时之间神色凄然的感慨道。
实际上,帝休也并不是故意想把战前的气氛搞的如此之僵的,只是帝休来到慎天涧的后方看到了眼前竟然还有好几条路的时候,帝休一时之间突发现在,自己天天嚷嚷着上天云门上天云门,可是事到如今上来天云门了,他连天云门的大殿出云阁在哪里都不知道。
作为云中君,作为昔日的云中君,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的话,实在是有点太过奇怪和尴尬了。
虽然帝休也知道,十七对自己忠心耿耿至死不渝,估计就算是帝休什么都不说,十七也会自己在心里头给他帝休找好一万个理由来自我排解,而常理更是好对付,她当然不会管这个事情,毕竟这个事情说白了,对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但是,帝休还是装模作样的给自己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实际上帝休的这个举动这并不是多此一举,毕竟帝休明白的狠,自己虽然被十七和常理无条件的信任,但是就是这种信任,往往会麻痹他们,等到这种无所顾忌的破绽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只需要简单的几句挑拨离间,实际上就能够把所有的问题给说的头头是道了。
他是不是昔日的云中君?这个问题帝休坚信,日后肯定会有人提出来的。
所以,现在帝休才防患于未然,把所有的一切伏笔给埋设好,这样一来的话,等到狂风暴雨来临的那一天,他帝休也好有些根基。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暗渡陈仓苟且偷生之人。
他得为自己谋略。
而帝休的这一番话和神情实在是表演的太过到位,一旁的十七在一旁心里面五味杂陈,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阴沉,微风凛冽,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整个云中峰因为云中君的“出逃”而遭受降罪,十七作为云中君首徒当然没有幸免,然而十七从来都不是忠心天云门的人,他自始至终忠心的只有云中君一个人,所以十七不畏艰险九死一生的终于从天云门逃了出来,可是等十七来到的时候,穹高涧的大殿里面,却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具尸体一袭白衣,他十七哪怕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够认出来他的模样,他就是他的君上,云中君。
一瞬间,十七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君上会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君上的手指已经冰冷,身上数处伤口也已经冰冷凝固,没有了脉搏,没有了气息。
可能,天崩地裂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十七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还有这么慌乱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顾自己身受重伤的,将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的输送给君上。
没成想,就是十七这个大脑空白情况下下意识的一个举动,竟然真的把君上给救了回来。
事到如今十七回想起来,可能当时君上应该是油尽灯枯失去了最后的气力进入了假死的状态,而十七恰好不偏不倚赶在了君上心头的最后一口气烟消云散之即保住了那已经开始消散的最后一口气,所以着才在鬼门关的前面把君上给拉了回来。
可是,重新醒过来的君上,就好像是忘记了前尘旧事一般,对自己,对十七,甚至对这个世界,君上都变得一无所知,恍若,回到了初生之时。
十七听说过,人在受到了极度的刺激或者是什么重度的身体创伤时,会有可能失去自己的记忆,而达到一种忘却前尘重获新生的状态,十七虽然不知道君上到底在穹高涧经历了什么,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十七是庆幸的,哪怕君上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甚至变得有点神经质,哪怕现在已经变成了这般善于计谋的幕后之人,十七都不会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君上的生死,就是他十七终其一生的存在意义。
在后来,十七用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生前还是身后的所有,证明了一个“忠”字,到底应该如何用鲜血写就。
可能,十七一辈子的执念,不过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件小事,但是,在如今的局势之下,混乱之中,他的执念,只能够拿他的出生入死来成全。
假设在此之前,君上没有遇见沈九炔,君上没有《归藏经》,那么如今的君上,还会是云中峰那一个平日里看云卷云舒品清茶烈酒的离俗人。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从来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十七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其中到底隐情几何,也不知道当年君上为什么要重伤远赴穹高涧,但是十七知道一件事情,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他都是君上手中的一把利剑,是君上最后的屏障。
十七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好在他不可能有任何的表情了,所以十七心中不管到底又多翻江倒海,但是他嘴里的话听起来依旧是语气清冷,没有一丝感情。
“君上,跟我来”十七藏下了嘴边千万句安慰的话,最终只是身先士卒的上前查看一番,然后给君上开路。
君上还轮不到自己安慰,十七如是想着,便释然了。
“我们现在去哪?”帝休倒是心大,他虽然大概了解十七的忠心到底有多重,也知道十七的心思到底有多细腻,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帝休到底不是十七,所以他只是知道十七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不知道这样的心情到底有多重。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那一句话肯定会触动十七,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一句话,几乎是在十七枯竭的心上又开了一个口子,虽然里面已经流不出来滚烫的鲜血了,但是狰狞的伤口上,疼痛不会减少一分。
这些东西,都是帝休不知道的,也是帝休永远不会知道的。
“这个时辰的话,来报名的弟子应该都已经被安顿好了,现在应该都快要聚集在出云阁的大厅之外的广场之上了,在那里,所有来报名的弟子会经过一番测试,笼统的排除一下浑水摸鱼之人,接下来再逐一演练对决”十七继续事无巨细的和帝休如此说道。
这就是十七的厉害之处,短刀一双护君侧,万千细致入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