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最可怕的,实际上不是一个人永久的消失,而是它让留下来的人,不再想要活下去。
当时洛在舟毅然决然的放手挣脱,是否会想到,他所期望的一切,实际上都已经随着他投入涅槃之火,什么都不剩了。
而折清南的心里,何尝又不明白?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帝休,沈九炔,十七,和常理,他们哪一个不是有着羁绊的存在?要说多余的话,也就他折清南和洛在舟两个人了。
而洛在舟显然也是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肯定是明白的,他是外人,他和折清南两个人都是,不可能奢求十七抛弃自己的同门来保他们,这不现实,而洛在舟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他当然明白当时的情况下,他应该是有自知自明的。
没有错,自知自明。
这是洛在舟一直都没有的东西,他仅有的自知之明,也只是仅限于对于诸位仙君和折清南的身上,而现在的他,却难得的再有这样的觉悟。
也许,他最后能为折清南做的事情,就是从折清南的手里挣脱出去了。
明知是死路一条,可是洛在舟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他那个时候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是释然?是绝望?是如释重负?还是,放弃一切之后的淡然?
没有人知道了,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洛在舟到底在想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廊渊之下那滔天的大火之中。
他最后想说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最后有没有什么心心念念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哪怕就是折清南,他也不知道。
“清南”帝休来到了折清南的身边,缓缓的坐在了一旁,然后用一种温柔的试探性的口吻如此说道,帝休不敢大声,甚至一开始的时候,帝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开口,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找折清南的话,会不会刺痛到折清南,毕竟,现在的折清南,可以说是最脆弱的时候。
真的,他什么都知道,折清南和洛在舟那悄无声息的生离死别,帝休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的,可是,尽管如此,帝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对于折清南,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一丝愧疚在心里。
如果当时他们能早点找到折清南和洛在舟两个人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和玄鸟来上这样一场同归于尽的你死我活,这样的一切对于帝休来说,实际上是和帝休无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帝休就是有这样一种明知莫须有但是却依旧这么觉得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洛在舟坠入涅槃之火之后,折清南他仿佛和洛在舟一般毅然决然的态度吧。
当折清南没有在看洛在舟之后,他那种顾全大局甚至可以说是不顾一切的理智,实在是让一旁的帝休看的心中五味杂陈,这里是折清南么?他再难过,他都能如此理智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么?
试问自己是否可以做到?呵呵,帝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是不可能的。
从在幻境里他看到了十七被玄鸟杀死之后,他那不顾一切的怒火就能够看的出来,他帝休如果真的遇见了这样的事情,那结局肯定是帝休不顾一切的一意孤行。
人活着啊,就是要开心,如果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处处受委屈,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说,折清南的理智,着实是让帝休这样一个普通人叹为观止。
而这个时候,帝休觉得,折清南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又不是圣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能找到一大堆的大道理给自己洗脑,如果他折清南是的话,他此时此刻也就不会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了。
说到底,折清南也是接受不了洛在舟离开的事实。
并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洛在舟,还是他送走的。
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面,虽然折清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理由。
道理是都懂,可是很多时候,这样的事情沦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清南”帝休沉默的看着折清南,心里也是设身处地的想了很多,更甚至,帝休心里可以说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来打扰折清南的,就应该让折清南自己一个人这样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很多时候,很多情绪,别人是插手不了的。
你只有自己慢慢的去消化,去释然,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具体这样的一个过程有多长时间,最后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那就是又另当别论了。
要知道,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并非是你想通了,就能够真正意义上做到释怀的。
而这个时间,帝休等不了了。
现在的局势,实在是让帝休去给折清南时间慢慢消化,虽然帝休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很不人道,毕竟说白了,这折清南和洛在舟,也是为了他帝休才跳下廊渊的,所以不管怎么说,他帝休都是愧对折清南的。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愧对不愧对了。
愧对折清南,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他帝休再还吧。
可是,这个时候的帝休却不知道,他欠折清南的,还没有来得及还,就已经变成一本没法结算的账本了。
“有件事,我得打扰你一下,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帝休叫了折清南两边都没有用,但是帝休知道折清南肯定没有睡着,这个时候折清南怎么可能会睡着啊,所以帝休就准备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是有点残忍,但是,残忍归残忍,有些时候,有些话,他必须得说。
不过只是残忍这一回罢了。
所以,帝休就看了看不远处的段子楼,发现段子楼那边的情况貌似挺乐观,并且显然段子楼已经笑了,看来这一场说教也算是到了一个尾声,所以,帝休就扭头继续看向了折清南,然后自顾自的说道“沈九炔的存在,你只当不存在就是了,我在天云门还有事情要做,沈九炔的身份如果暴露的话,我替他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留在天云门了,这个时候,沈九炔只是我在江湖上如同常理一般认下的弟子,你权当不知情便是了,还有就是,洛在舟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了”。
一番话,帝休可以说是说的非常诚恳的,何止是诚恳啊,他根本就是恍若在掏心掏肺一般,帝休很少和人这么说话,平日里,不管是和谁说话,帝休心里都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心眼,甚至很多时候帝休和十七说话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隐藏一部分话,这并非是帝休不信任十七,而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不管是对谁,就是所有人,他帝休都很难是如此掏心掏肺的表达自己的情绪的,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情绪和帝休的身份没有关系,不然的话,他帝休也不会说的如此行云流水。
而说完了这些话,帝休看到的折清南却还是一副动也不动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帝休也只能这样了,总不可能这个时候把折清南给搅和起来吧,而且,帝休心想,自己所说的一切,实际上折清南都应该听到了才对。
既然如此的话,他帝休也只能如此了,所以他又看了看折清南,发现折清南还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如果不是他的胸腔还在规律的起伏,不然的话,帝休真的会以为折清南已经背过气了……。
既然,折清南应该是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了,他帝休也就呢周必要再和折清南这这样“相顾无言”下去了,随即,帝休就起身看着继续闭目养神的折清南说道“好了,我走了,马上常理会来给处理你身上的那些皮外伤”。
说罢,转身离开。
而折清南却在帝休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说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这是折清南给帝休的答案,而帝休听到了折清南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脚步却是停顿了一下,折清南还活着。
他没有因为洛在舟的死亡,而跟着他一起去。
这是最让帝休欣慰的,洛在舟虽然没了,但是说到底折清南还在。
天云门后继还是有人的。
“嗯”帝休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多余的话,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折清南,更多的需要的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而不是什么他都懂的比方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这样的大道理,所以,帝休就笑了笑,然后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接着就离开了。
回到了沈九炔他们身边的时候,帝休随即就示意常理过去给折清南看伤,接到了这个“任务”的时候,饶是她常理这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精,这个时候也真的是怕了,所以,常理忍不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说道“折清南……,没问题的吧……”。
“对于你来说,没有问题,你只需要尽可能的控制自己别说话就好了,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折清南,还是需要这样静一静的”帝休和常理说着说着,就扭头看向了不远处依旧是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的折清南,然后继续有些出神的说道“其实,很多时候,事情的道理都是明白的,只是接受的时候,总是需要点时间,或者是借口”。
对于这样的一句话,常理没有太明白,不过她寻思着,这个道理,她再过几年,就明白了。
果不其然,不久后,她真的就明白了。
可是,她却也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