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姜被少年双目猩红的样子吓了一跳。
“可你不是还活着吗?”
活着就有希望啊!
李父稳住心神,对啊,这孩子不还活着!
“孩子,活着的人呢,他们都在哪儿?”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空了,活着的人哪去了?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滚啊!”
少年嘶声的吼着,他看着人群里最显眼的李姜,忽然泛起心酸。
他的小妹也和这个丫头一般年纪。
可自己却眼睁睁的看着小妹躺在床上病死……
他甚至跑到郎中面前下跪。
可郎中自己也拿不出药。
三天之后,郎中突发高热,也这样死了。
郎中一死,村子里就再也没有人能治疗这个疾病。
李擎见少年直勾勾盯着李姜心里有些不爽。
他挡在李姜身前,声色冷漠:“怎么你喝了水没事,你爹反而死了呢?”
前世为什么那么多人恨他,因为他最会戳人痛处。
哪里最痛戳哪里。
李擎一直都清楚自己嘴下不留情。
但他就是不改。
果不其然,少年脸色一僵。
这话连李父都听不下去了。
“大侄子你别说话了。”
万一把这孩子激怒可就不好了。
他们又不是来结仇的。
“孩子,你看我们喝了水都没事,你也别担心,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李父也想到了姜儿给他吃过的灵丹妙药。
说着,他缓缓走上前,在少年的注视下拿起了水囊。
“你要是不信,那我就当着你的面喝口水。”
李父拧开水囊的盖子,作势就要喝水。
少年吓了一跳:“别!别喝!”
李父也没真要喝,他停下动作:“那我不喝,咱们坐下来谈谈怎么样?”
见他放下水囊,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别说少年,就连跟着李父一路走来的李四都吓得愣住了。
虽然不知道大泽村的灾难是不是真的跟水源有关。
但他们现在看着水囊难免觉得膈应。
不过李父这样的举动最后还是取得了少年的信任。
少年靠着树坐下,隔着不远的距离,他说起了村子里发生的灾难。
事情还要从他们在陇川县之前遇上的那场暴雨说起。
少年名叫周林,是大泽村里土生土长的人。
大泽村背靠着大山,地势较低。
不同于陇川县,大泽村的雨一下下了三天两夜。
雨停前夜,大山里积蓄的水导致了山洪暴发,然后是走山走蛟。
‘走山’,‘走蛟’,是大燕朝里对泥石流的别称。
山脚下的大泽村就这样遭了殃。
数以万计的泥流裹挟着树枝和岩石,将村民的田地和房屋覆盖得严严实实。
因为发生在夜里,不少村民没有逃过这一劫。
李父等人来到的地方是村口。
他们只要再往村子深处走,就能看见山洪暴发之后的惨状。
“有人因为山洪失了踪,村子里的人出去找,后来才在在河边发现了那些人的尸体。”
说到这儿,周林的脸色暗淡:“可是,可是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用河边的水好几天了……”
灾厄就这样发生了。
因为喝了河流里的水,村子里有人上吐下泻。
郎中就挨家挨户的告诫村民不要再碰河里的水,尽量用井水。
可是他们没想到。
井里的水也被污染了。
短短的半个月里,名为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村庄。
生病的人们最开始症状只是腹痛和拉肚子,后来越拉越厉害,接着是发烧。
无论吃什么药烧都退不下来,然后就这样病死了……
他的小妹身体从小就不好。
是拉肚子拉到出血而死的。
村子里还有不少老人和小孩都是这样死的。
听到这,李父心里大概有底了。
很有可能是痢疾。
清楚是痢疾的一刻,李父还松了口气,他跟李姜使了个眼色。
李姜收到眼神,喊出了打入冷宫的皮球妃。
【主人主人,我在!】
‘你先等着,估计一会儿才能用得上你。’
李姜盘算着是不是要先找来队伍里的郎中。
至少得先确认大泽村的村民确实是得了痢疾。
如果不是,或者情况更棘手才轮到皮球上场。
皮球脸上的欣喜没持续两秒又垮下去。
不过主人能叫它出来就很开心了。
李父更关心活下来的人,他迫不及待问:“那活下来的村民呢?”
周林指了指地下:“大泽村家家户户都有地窖,村长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就让咱们躲到地窖去了。”
而那些染了病的人则被留在屋子里。
没了郎中,生病的人只能自生自灭。
李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那村子里还有多少人活着?”
周林嘴里发苦:“五十八人,或者更少,我不知道……”
他家里本来有爷奶爹娘,叔婶,兄弟姐妹,一大家子有十八口人。
如今却只剩他自己了。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人都身躯一震。
他们之前路过的苇水村算是小村子了,可怎么着也有一百来人。
大泽村一个在舆图上留有姓名的村子,如今居然只剩那么点人了?
“他们都在自家的地窖里,我这次上来,只是想看看生病的王二爷还活着没有。”
王二爷家就在当时李父站着位置的左手边。
听了动静的周林躲起来,没想到却被李姜发现了个正着。
不过他们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引来王二爷。
想来王二爷也应该是病死了。
李父说道:“王二爷在屋子里?你带我们去看看。”
正好周林也想去探个究竟。
半刻钟后。
李擎捂着下半张脸,收回了放在王二爷鼻子下的手。
“没气儿了。”
这道冷漠的声音宣判王二爷的死刑。
周林的唇瓣一颤,想说些什么,可话都堵在喉间。
李擎走出屋子。
屋子里冷的像冰窖,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
老人眼睛睁着,但早已没了生息……
“尸体不能就这么留着。”
李擎更加冷漠。
因为如果不好好处理尸体,这个村子的情况只会更糟。
周林垂下眼眸:“我会找个地方把王二爷埋了的。”
王二爷家里的亲人早就病死了,能够给他料理后事的只有周林了。
李父有些不忍,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恐怕不行,埋起来也会污染地下的水,那你们就一直不能用井里的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