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
严郎中用旗长村人取来的瓦罐熬好了四物汤。
翠红服了药之后睡意昏沉。
篝火渐渐熄灭。
秦家兄弟总算是找着机会开口。
“李建成,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李父也正有此意。
原来一个时辰之前,姜儿就跟他说了任务这件事。
他们得想法子把旗长村的人拉拢过来才行。
半刻钟之后。
李父带着李擎和李姜枕着吉利服坐下。
他们面前是秦家兄弟。
秦定山两只眼直勾勾的盯着李擎:“你们不是镖局的。”
走镖怎么可能带上孩子。
这又不是儿戏。
李擎不以为意:“你们不也是?想必你们村子是为了躲避官府抓壮丁才逃到栾山来的。”
彼此彼此。
秦定远眼神一暗,似乎是被人看穿之后的掩饰。
出乎预料。
秦定山极力隐瞒的事实被人戳穿,他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惊慌。
反而还有些喜悦?
“哈哈哈!”
秦定山爽朗的笑着:“你这后生倒是有点本事!”
李父神色骄傲:“那是,我大侄子注定生而不凡!”
李擎将来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宰辅,怎么可能平凡?
明明夸得是李擎,怎么得意的却是李父。
听了李父的话,李擎低垂的睫羽颤了颤。
“朝李虎子放冷箭这事并非我们本意。”
秦定山指了指绑起来的刘大贵。
“如今暗算虎子的人就在这,我无颜跟你们谈什么条件,你们若是不满,就是杀了他解气,我们也不会再阻拦。”
听到这话的刘大贵挣扎起来。
但他的嘴早被堵了起来,能发出的也只是含糊不清的“唔唔”声而已。
李擎冷冷的瞥了眼刘大贵。
“怎么,长福和翠红你们不要了?”
秦定山正了正神色:“你们想要什么,只要能换回他们二人,我一定倾尽全力。”
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还是带了些银子的。
村子里的人凑一凑还有七八十两。
但若是他们狮子大开口……
李父摆摆手:“言重了,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何至于此。”
“那你们想要什么?”
李擎勾唇一笑,话锋一转:“对了,你们村子里的郎中呢?”
翠红怀着孕,也不见郎中救治。
反而是一个接过生经验甚少的妇人冲了出来。
他猜测,旗长村的郎中一定在逃出来的过程中遇了难。
他的话让秦家兄弟脸色一白。
李擎猜得不错。
旗长村里只有一户人家行医,可这一家人逃离村子的时候不幸被官兵抓住了。
也是因为没有了郎中。
秦定山才不敢离开栾山打探消息。
他怕的就是一个小小的伤寒感冒就能要了村民的命。
秦定远耐不住性子问:“小子,你什么意思?”
这是在幸灾乐祸,嘲笑他们村子没了看病的郎中吗?
在古代,村里有没有郎中足以证明这个村子是否兴旺。
毕竟人食五谷杂粮,总会有些头疼脑热的时候。
这时候郎中大夫的存在就尤为重要。
尤其现在翠红没两个月就要临盆了,但凡有什么闪失,没了郎中可不行。
秦定山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李擎的话锤在了他的软肋上。
长福是村长家的独苗,身体还不好,成亲多年翠红才怀上这一胎。
他们怎么着也要保证翠红安全的生下孩子。
绝不能让村长家的香火断了。
不然将来到了地下,他们要怎么面对为了村民而牺牲的村长?
李擎还没来得及说话,话头就被李姜抢了。
“你们没有郎中,我们有啊!
我们不光有郎中,还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子,甚至用来给产妇养身子的药材我们也有!”
六岁的小娃娃盘着腿坐着,乖巧的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
任谁看了都不免心生欢喜。
李父在一旁补充:“我们还有足足二十四匹马,马车就有二十架,翠红姑娘想去哪都不是问题!”
秦家兄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提到马车。
虽然足足二十四匹马这件事他们真的很羡慕。
严郎中说的话他们不是没听见。
这几日翠红都不便下地,这样一来,他们转移阵地的计划就难上加难了。
秦定山眼神一厉。
“你们到底想说些什么?”
李擎勾唇:“不知道二位有没有猜到我们的身份?”
他的话似乎三番几次都使秦家兄弟顿住。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疑惑和茫然。
“你们难不成是军中逃出来的?”
听李擎的口音,像是从南方来的。
而据秦定山所知,一年前南方正好开始征兵。
行伍的生活苦,每年都有从军营里逃走的人,这种事他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逃兵是要被问罪的,一半是连累整个宗族。
所以他们带上孩子来这儿也说得通了。
听到这话,李父有些想笑。
也不是笑秦家兄弟想法荒谬。
而是笑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和军人扯上关系。
李姜摇摇头:“二位想岔了,我们其实是酉州逃来这里的难民罢了。”
毕竟要拉拢人,这个时候还隐瞒身份就有些不厚道了。
她说的随意,秦家兄弟反而以为她是开玩笑。
秦定山觉得有趣,不由得轻笑道:“小丫头,你知道酉州在哪儿吗?”
秦定远则是笑得前仰后合。
他爽朗的笑声引得人们朝他侧目。
逃荒的人谁不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再看看李擎他们。
铁器之类就有长矛和弓箭,几个人还有刀。
身上穿的衣裳虽然跟他们一样是粗布麻衣,但好歹没有衣不蔽体。
而且他们这些人高矮胖瘦,一人一个样。
瘦的也不至于脱了形。
刚才他们还说自己有二十几匹马。
这样的队伍怎么可能是逃荒的?
就算他们说是商队都有人信吧!
李姜眼神忽闪着:“我当然知道酉州在哪,我不光知道,还知道我们要去北疆呢!”
秦定远笑得更加猖狂。
“还北疆,小丫头,北疆距离酉州多远你知道吗,大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
李姜有些生气,他的笑声太吵了。
一旁的李擎似乎感受到她的怒气。
少年清冽的话随着笑声响起,落下时带来的震惊却如同晴天霹雳。
“我们有舆图,大燕朝三十四府州的舆图。”
秦定远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