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堂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医馆，竟然有这样的人在，叫人以后还怎么相信你们医馆？”
说罢，她又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也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我自信自己抓的药不会错，目光穿过人群，看到站在外围的沈尧，他还对着我露出温和一笑。
果然。
目光移到依旧在哭喊的妇人，我走到她跟前冷声道：“你说我抓的药有问题，你可有证据？”
“我家那口子喝了要腹痛不止，不是你抓的药有问题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好，熬药的药渣在哪？我跟你去衙门，如果检验后是药的问题，我自不会逃避责任。”
妇人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呆愣片刻才低声说：“药渣我早就倒了。”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千金堂以往的名声众所周知，如果你没有实证，那就是毁谤！”我厉声道。
妇人的脸慢慢涨红，最后她掩面跑了。
我再看向外面的沈尧，朝他竖起中指，他的神情僵硬，转身走了。
9
只是没想到沈尧一招不成，就出昏招，他竟然让人将我迷晕，带回了承恩侯府。
我醒来时，就在沈府小院的床上，小桃就站在旁边。
我揉着额头坐起来，心里闪过各种问候沈尧的语言，转头对小桃说：“我饿了。”
我正吃着东西，沈尧就来了。
他的脸色阴沉，“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三皇子？”
我咽下最后一口热汤，才慢悠悠开口：“怎么，他来找我了？”
我跟着沈尧来到外厅，赵钰正悠闲地喝着茶。
见礼过后，我们分坐大厅，有点谈判的味道。
“不知沈伯爷是否身体抱恙？”
沈尧疑惑，“下官身体很好，谢殿下关怀。”
“那不知沈伯爷请朱大夫回来是做什么？要知道，本殿那还有个十分重要的病人等着朱大夫。”
“朱大夫不仅是名大夫，更是下官的女人。”
“沈大人不要玷污民女的名声。”我冷冷地插嘴。
赵钰则是很淡定，“看来是沈伯爷一厢情愿了，而且本殿听说，沈伯爷和夫人是新婚。”
沈尧一窒，片刻才憋出一句：“欢欢救过下官一命，我们在南泗郡的时候互定终身的。”
“沈大人说笑了，救人乃医者本分，担不起沈大人的以身相许。”我冷嘲道。
“既如此，”赵钰没有给沈尧开口的机会，“那本殿就带朱大夫走了，本殿那还有病患等着朱大夫。”
沈尧被我如此拒绝，满脸不悦，也知没有借口留下我。
我跟着赵钰出了承恩伯府，我感受着微风拂过我的脸，嗅到了自由和轻松的味道。
经此一事，沈尧应再也不会纠缠于我了。
“你怎知本殿会来救你？”赵钰站在我身旁问道。
当知道沈尧找人到千金堂闹事后，我在宋致宁的房中留下后手，告诉他们如果我消失，到承恩伯府找我。
“哈哈，小女好歹也算是镇国公府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吧，举手之劳的事，三皇子和小公爷应该不会拒绝吧。”
赵钰盯着我半晌，“你很聪明。”
10
我作为随侍大夫，住进了镇国公府。
要我选，我还是喜欢千金堂，镇国公府这样的高门，肯定有不少的规矩。
宋致宁知道我的想法时，有些嫌弃地看着我，“你不是自诩小爷的救命恩人吗？既如此，你在镇国公府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你。”
对，我都忘了眼前这位小爷是镇国公府中的宠儿。
宋致宁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的父兄为大燕镇守西北，大燕人民感念镇国公，对于宋致宁这个纨绔，也多了几分容忍。
打着他的名头，我真的可以横着走。
“况且，你怎知沈尧就放弃了？啧！也不知道你究竟看上他什么地方，品行？样貌？”
我低声嘀咕：“谁年轻时不会遇上几个渣啊。”
宋小爷愉快地喝了口茶，“所以以后要带眼识人。”
说谁没眼光呢？
不过我也只敢在心中叨叨，我还要靠着这位小爷去接近赵钰，完成我的任务呢。
宋致宁和赵钰的关系很好，赵钰经常会到国公府和宋致宁商量事务。
一来二去，我发现赵钰有偏头痛的毛病，而且一旦发病，整个人都很狂躁。
我心思一转，到赵钰跟前说可以为他治这偏头痛的毛病。
我尤记得，我自告奋勇时，宋致宁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朱时欢，你不会是不怀好意吧？”
别人都称我一声朱大夫，就宋致宁老是喊我全名，他说这样才能显得他特别。
我当时就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也要比较？
“这叫医者仁心，懂不懂？”我怼他。
赵钰倒是默认了我的提案。
于是我隔几天便到三皇子府为他进行治疗，而借此我也了解了很多赵钰的情况。
赵钰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但是他自身很争气。
当今皇帝庸腐，其他的皇子不是太小就是资质平庸，相比之下，赵钰能文能武，只是缺少一个平台而已。
在一次治疗过后，赵钰问我为什么主动帮助他。
我立即递上投名状，“殿下文武双全，品行端正，是个顶好的人。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他听后沉默不语，看着我的黑沉的眼眸中闪着光亮。
11
在我为如何完成任务费尽心思时，情况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赵钰在送我回镇国公府的路上，我们的马车被刺客截停了。
我被急停的马车颠得东倒西歪，还未反应过来外头便响起兵器接触的声音。
赵钰吩咐我在马车内不要动后，就下车加入战局了。
事实证明，马车也未必安全。
片刻，我被一个刺客架住脖子押下了马车。
“放下你们手中的剑，否则我划破这女人的喉咙！”
台词都是大同小异。
赵钰神情冰冷，“你要是动她一根毫毛，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这么好。
双方僵持不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位大侠，小心你手中的剑。”
“住口！”
刺客一个用力，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刺痛。
赵钰立即道：“别伤她！”
说罢放下手中的剑。
刺客得意地笑出声，我乘其不意，掏出身上的药粉撒向他。
刺客捂眼惨叫，手中的剑挥向我，我躲闪不及，只能避开要害，下意识闭上双眼，等待预想中的刺痛。
我脑海中已经想着一会如何处理伤口，用什么药了。
疼痛并没有降临，我反而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赵钰抱着，刺客已然倒地，只是赵钰为了护着我，手臂被刺伤。
剩下的事情交由赵钰的下属处理即可，我拉着他上了马车，取来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你……其实不用救我，我已经避开要害了。”
赵钰看着我，眼眸中闪过不明的情绪，“你没有受伤就好，下次不要那么冲动，我会救你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你。”我的脸颊有点发热。
他发出一声轻笑，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的暖阳。
我看得呆住了。
“你很重要的。”他的声音温润如玉。
那一瞬，我的心如小鹿乱跳。
12
虽然我现在住在镇国公府，但我会抽空去千金堂坐堂。
宋致宁这个人虽然嘴贱，喜欢和我打嘴炮，但他权大而且护短。
千金堂的坐堂大夫就是他帮我搞回来的，这样我便能不浪费我的医术同时，还能在市井中收集情报。
最重要的是，我能拿到双份报酬。
我感动得痛哭流涕，宋致宁则嫌弃我眼界短。
这日，我给他请平安脉，然后两人开始争论起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时，赵钰来了。
他告诉我最近皇帝头风发作，太医们诊治后没有太大的成效，皇帝着手在民间寻找大夫。
其他皇子开始寻找名医，想趁机立功。
“你为本殿治疗偏头痛很有成效，所以你是否愿意进宫为陛下医治？”
我略一思索，答应了赵钰。
“我还没看到病人，没诊断过，我不敢担保能治。”我给赵钰打预防针。
赵钰点头，表示明天过来接我进宫，让我今天准备一下。
他走后，宋致宁表情高深莫测，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刚想开口询问，便听他说：“我不建议你进宫为陛下医治。”
“为什么？”
“陛下这毛病由来已久，之前发作的时候还看了不少太医。这次其他皇子也蠢蠢欲动，你要是显露了才能，恐招人妒忌，若是你没有医治成功，性命也堪忧。如此看来，进宫不是好的选择。”
宋致宁分析得很详细。
他是赵钰一派的，理应知道这是赵钰一次重要的机遇，他还能如此为我考虑，我大感意外。
不过，我还是要进宫的，我的任务就是将赵钰推上那至高之位。
翌日，我提着我的小药箱，跟着赵钰进宫了。
我们在宫门下车，步行进去，一路上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东张西望，惹得赵钰看着我笑，我才收敛了，规规矩矩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一如赵钰之前说的，几乎每个皇子都在民间请了医士进宫，皇帝居住的乾阳宫外站着不少的人，都等着进去给皇帝问诊。
明媚的阳光直射在身上，加之刚才一路走过来，我已是满头大汗。
赵钰贴心地递给我一块手帕，并站在我身后为我遮挡阳光。
我看着地面他与我重叠的身影，心湖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越来越大。
13
待到我和赵钰进入皇帝寝殿时，二皇子和他带过来的医士还在殿内。
“父皇，您要相信玄华大师的医术，就让他帮您医治就好。”
二皇子说完看向我，眼中是明显的不屑。
“父皇您看三弟，竟然带个女人来。”
女人怎么了？你老母还是女人呢！
我低着头暗自撇撇嘴，跟着赵钰向皇帝行礼。
赵钰只对皇帝拱手道：“父皇，这位是曾经为南泗郡奉上消除瘟疫药方的朱大夫，她的医术高明，儿臣的偏头痛她也能治好。”
皇帝听罢来了兴趣，让我上前去，问了我几个问题，又让我为他诊脉。
我的手轻轻搭在皇帝的手腕上，片刻后又仔细询问了皇帝几个症状。
此刻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
二皇子见状开始嘲讽：“现在真是什么人都可以装作懂得医术了，父皇，您的龙体贵重，还是让玄华大师医治吧。”
我抬头看向玄华大师，他一身袈裟，手持佛珠，只是眼中流露的阴沉却与出家人的慈悲为怀背道相驰。
皇帝斟酌后开口道：“既然两位医士都是医术高明的，不如一同给朕医治，待朕康复，必有重赏。”
14
为了方便看诊，我留在了宫中。
赵钰将他的一名女暗卫给了我，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我的治疗方案是用温和的药方配合针灸，这样的方法对皇帝身体的损害最小，缺点就是见效慢。
我将自己的方案上呈皇帝，玄华大师轻哼一声。
“既然朱大夫也说自己的方案见效慢，那请陛下先让老衲试试。”
我无所谓地退到一边，暗中留意他的药方。
当他将药汁端上来时，我闻了闻那药味，心中便对他的药方有了判定。
玄华大师的药方见效很快，皇帝服下后症状消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皇帝很高兴，二皇子和玄华大师也很兴奋，向皇帝暗示我这大夫没用，可以走人了。
但是当天晚上，我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宫人带回皇帝的寝殿。
皇帝的头风突发，且比之前更甚。
我能料到这样的结果。
二皇子和玄华大师跪在殿内，身体微微颤抖着。
赵钰立在一旁。
皇帝捂着头在床上呻吟，突然他暴起，抽出床头的宝剑，一剑刺向玄华大师的胸口。
“废物！”
皇帝的眼神转到我的身上，我打了个激灵。
“你！你说你能否给朕治疗这该死的头风病？”
赵钰适时站到我的身边。
“父皇，朱大夫说过她的方子比较温和，需要时间，儿臣相信她能治好父皇的。”
“你拿什么保证？”
“儿臣愿以性命担保。”
我心神一震。
我用针灸缓解了皇帝的症状，然后每天配合药汁，几日后，皇帝的头风没有再发作。
我松了一口气，坐在御花园中发呆。
“害怕吗？”
我转头朝赵钰点点头，毕竟玄华在我面前被杀。
“放心，你是我带进宫的，我会保护好你。”
他声音一顿，又道：“你之前说过会帮助我，还算数吧？”
“当然。”
“那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神色，我有点抓不住，他话中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的谋臣吗？”
他摇摇头，“很快你就知道了。”
15
皇帝身体恢复，龙心大悦，大手一挥，便命人举办宴会。
作为功臣，我成为座上宾。
酒至正酣，皇帝高兴地说要给我和赵钰赏赐。
接着他便说给赵钰赐婚，赐婚的对象是章丞相的嫡女章盈盈。
我下意识向赵钰看去，正好他也看向我，脸色微微发白。
皇帝转头又问我要什么赏赐。
我只要了些金银财帛。
皇帝问我是否愿意在宫中任职，我婉拒了。
我还是不喜欢皇宫，没宫外自由。
宴会结束，赵钰拦下了我。
“赐婚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我会去求父皇收回圣命的。”
“可是和丞相的千金成婚，对殿下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他伸手握住我的肩，眼眸直直望着我。
“可我心里有你了。”
我的心跳似停了一下，然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轻笑一声，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猛然向后退了一步，耳尖、脖子都迅速染上了烫意。
次日，我出了宫。
我思索了一下，还是回了镇国公府。
宋致宁看到我回来，绕着我转了一圈，嘴里啧啧道：“朱时欢，你能完整地从宫里出来，能耐不小啊。”
我挺挺胸，“一向不小。”
他眼睛看向我的胸部，邪笑道：“没感觉有变大。”
我双手抱胸，这流氓！
不过我还是有点想念和他斗嘴的时候。
“听说你只要陛下赏赐些金银？我说你怎么这么俗呀，好歹也要些有价值的东西。”
“我就是俗人一个。”我坐到他旁边，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茶杯灌水。
这一路回来，水都还没喝上一口。
“那是我的杯子。”
我口中的茶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就一个字，尬！
16
我的生活回到之前的状态，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皇帝对赵钰重视了起来，对他委以重任。
他也忙碌起来，不过我时不时会收到他送来的小礼物，我也听说，朝中的夺嫡之争愈加剧烈。
不久，宋致宁告诉我，赵钰被册立为太子，他和章盈盈的婚事也已定下，就在三个月之后。
宋致宁告诉这消息时有点小心翼翼，边说边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承认我此刻的心情像是吃了一整颗柠檬，酸酸涩涩的，但看到他如此的神情，我又有点好笑。
赵钰是对我表达过心意，但是没承诺过我什么。
我与他的地位差摆在这，不可否认的是，章盈盈是他最好的选择。
理智告诉我是这样的，可我终究是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