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透的事情，回头便去问墨雪，墨雪想了许久，总觉得碧女就算一生一世都这样不谙世事也好，何苦知道那么多。人间烦恼原本便该与她无关。因此不打算解释了，只同碧女说，也许那位凤仙公子是因为家中有事所以才匆忙离开的吧。
碧女心中一分析，似乎除了这样解释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了。便默认了墨雪的说法，该干嘛干嘛去了。
南疆那边土地的问题解决了，接着便是北荒的牧场问题，地下水源与草场的位置她勘探多年，早有定论，眼下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研究法阵布局，思索如何自天启将天地源流引到北荒罢了。北荒地方辽阔，需以星图为阵，便必须推演行星运行，寻找合适的时节。
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实质上对于碧女来说，也就是一大堆算式与图表罢了。她一旦忙碌起来，就顾不得想别的事情。
倒是北辰凤先，自那日离开之后一直心神不宁，即便在酒楼说书，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失神，想起昔日碧女坐在楼台之上，侧耳倾听的优美身影。恍惚间，总觉得伊人似乎还坐在熟悉的地方。但仔细望过去，却只看到昔日她常坐的位置上，如今却已经是别的人了。
终究是坐卧难宁魂不守舍。不过十日，他便忍不住徘徊到长门宫那边，正好遇着墨雪出来，看见他，也不由分说就将他带到了凌云阁那边，碧女依旧在天台之上观星记录数据。北辰凤先不好打扰，便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注视着她专注的背影。墨雪则转身出去，说是要给碧女拿换洗的衣服过来。
隔了很久，墨雪将干净的衣服送了过来，碧女也未曾留意到身后有人，背对着北辰凤先解开长袍，将衣衫全部换了。墨雪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捧着，出去的时候便低声道：“主子今夜观星，恐怕不方便会客了。还请公子随墨雪出去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碧女人在眼前，却对一切置若罔闻。
北辰凤先叹口气。只得随墨雪下楼，隔许久道：“原本便是想来同她道别的，只是有些说不出口。不知可否请墨雪姑娘代为转告。”
“主子对公子一往情深，公子如何舍得？”
“凤仙对不属于自己的人没有兴趣。”话是如此说，但脱口而出的瞬间，突然间心痛难忍，他不禁皱眉，心想此刻在这里说出这样决绝的话，那个人却一无所知。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为她心痛。
“公子何必这么说，墨雪身份卑微，原本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主子那个人，从不会属于任何人。今上天子如是，公子亦如是。主子与天子之间，连君臣也未必称得上，只不过是顺应天命辅佐天子罢了。主子心里放着的人，也就只有公子了。”墨雪轻声叹气，道：“公子也许不知道，主子是北荒阴阳师的传人，除了术法，别的什么都一派懵懂的。她天生富贵，但其实也是个苦命人。墨雪不敢勉强公子留下，只想问公子，是否真的放得下。”
“我放不放得下，她会在乎吗？”
“主子天性凉薄，大概没有放不下的人与事。但墨雪知道，若是公子离开，主子定然是会很伤心的。伤心也不会说什么，不过独自隐忍伤痛，继续活下去罢了。主子看着淡泊，实际上却是为天下苍生活着的。太累了，连墨雪看着也觉得不忍心。”
原本心中便犹疑不决，听到这话，更是不知该如何决断，正犹豫间，却见碧女不知何时已经自天台上走了下来，大约是因为测算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吧。下楼时看见北辰凤先在那里站着，素来淡漠的面孔突然间便绽出如花笑靥，她欣喜的走了过来，道：“是你来了，我记得许久都没有见你了呢。”
一时之间北辰凤先站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他看着碧女走过来，恍然间，那种感觉，似乎那个人便是自己此生所拥有的一切。只她一个笑容，瞬间万劫不复。
罢了，放不下便放不下吧，天子的女人又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在一起，韶光如何禁得起挥霍。便度得一刻算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