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时候墨雪便忍不住问碧女道：“主子，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们回京之后，是要直接回宫么？”
“不，再在长门宫那边多留一段时间吧。”
“主子，为什么呢？”
墨雪心内十分不安，碧女与那位凤仙公子的感情已经超过了界限，她心中是有数的。墨雪毕竟是北荒出身的人，她那条性命也是碧女救下来的，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如何，她不会出卖碧女。但眼前这两人，情意如何且放在一边，若是继续这般来往，早晚是要引火自焚的。
碧女道：“虽然我在宫中日子不长，我也知道，寻常人是不能入宫的，既然他不能入宫，我便在宫外陪着他好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主子，你是宫妃，天子的女人，是不能与别的人在一起的？”
“为什么？”这次换碧女疑惑了，“师尊要我辅佐元凰，为他生孩子。我又不讨厌他，做这些事情也没什么。但我喜欢和凤仙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么？”
当然是不对的。但若要与碧女谈起这世间伦理，三纲五常，怕也是来不及了。
北荒那边虽然荒凉苦寒，礼教大防没有中原严格，但也是一家一家过日子的。男子可以有不止一个妻子，女子却只能有一个丈夫。但这些事与碧女又有什么关系？她高高在上，素来不用理普通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她知道自己喜欢凤仙公子，便愿意和他在一起。别的事情，她也懒得去问去管。
人已经到了三观成熟的岁数，调教是调教不过来的，墨雪只能设法替她掩盖着，顺便祈祷不要出事。
这位主子，在这天下间，怕是除了阴阳师没什么人能管教了。偏偏真正能管教的那个人，却肯一直纵着她，别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她们回京用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前前后后算下来，也是有五个月了，时至春分，内廷那边忙着春祭的事情，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来催碧女回宫。倒是凤仙公子那边，险险快要急疯了。
从前每次去长门宫，多数是中夜时分，要等凤仙公子的书讲完了，碧女与他同乘马车一起回去。说起具体路线如何走，他是未曾留意过的。连他也未曾想过，那位竟会突然间不辞而别，整整五个月不见踪影。他因为思念而煎熬，险些要将整个京城翻过来。只要没事便在他们从前一起去过的地方等待，想着会不会偶然之间还是可以再相逢，可是碧女去了南苗，他就是真把整个京城翻过来，找不到总是找不到的。
痛心焦虑担忧猜疑了足足五个月，他已经快要绝望了，只当那个人，便是山中的狐女，在他生命中昙花一现，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
只能渐渐放下，但他做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碧女就回来了，若无其事，如同初次相逢的时候一般，只随意在他说书的茶馆坐下，叫了一壶明前铁观音，静静等着听书。
一时之间难以自控，凤仙公子不顾茶客满座，直接就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倒把碧女吓了一大跳。莫名其妙问道：“你怎么了？”
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他会为一个女子这般痛心惶急。情绪激荡的时分，连话也几乎说不出口，千头万绪不知该先说哪一句，许久才道：“你回来了，不要再离开我。”
“怎么会呢？”碧女笑道，“我从未有一刻想过会离开你。”
“那为什么消失五个月？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即使是到了这一刻，双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抱歉，因为突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碰巧便忘记告诉你我要去南苗的事情。”她实话实说，然后苦恼的看了看四周，茶楼的客人们似乎都在窃窃私语，大概是因为听不到说书在抗议吧，碧女回握着凤仙公子的手，道：“你还是回去吧，先把今天的故事说完，有什么，我们晚上回去再讲。”
凤仙公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相隔良久终于放手，回到了屏风之后，讲起另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心中牵挂之人便坐在高台之上，侧耳倾听。
就算心中有再多怒意，见到这个人，便什么都说不出了，从前的忧虑担忧，似乎也变得不值一提，既然已经与她重逢，之前受过的相思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段故事讲完，等宾客散去之后，碧女依然坐在茶座上，静静等他。他站在碧女面前，隔许久，伸手点了些茶水，在茶桌上写下四个字。
“北辰凤先！”
碧女好奇探头去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茶水随着空气蒸发，字迹很快消失无踪，凤仙公子道：“这是我的真名，师尊曾经说过，我的姓名牵连生死，不可以轻易告诉别人。你不告而别离开这许久，我才突然发现，如今对我来说最为珍视之人便是你了。既然是倾心相许的人，交换姓名也是应该的。”
他一直觉得碧女二字应该也是化名，若是得知她的真实姓名，也许便能猜出她的来历。
姓名背后隐藏着一个人的家室与过往，就如同北辰凤先这四个字。其中亦有无数往事秘辛。因此不可轻易告知于外人。
碧女笑笑，道：“你同北隅王朝那位天子同姓呢。名字也有些相似，元凰，凤先。好巧。”
她这么说着，凤先险些冲上来掩上她的口，天子名讳岂是能随便说的。但这样随意的语气，倒也让北辰凤先吃惊了一下，按说能够随意提起天子姓名的人，除了太后别无他想。
但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太后吧，况且本朝天子生母权太妃早已不在人世。他还在迷惑的时候，碧女便道：“我就叫碧女啦，是师尊起的名字，他平时叫我阿碧。原本觉得没什么的，到了中原这边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姓名中有这样多的讲究。我的名字就显得太随意了，师尊那个人真是的，大概是懒得想名字吧，你也叫我阿碧就好。”
从前凤先一直是叫她碧姑娘的。如今两个人改了称呼，莫名的，便又亲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