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诺欢一众仍旧居住在宫门紧闭的沁阳宫中,连带着一群当初被扣押的宫人,一同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不真切得还真有点像鬼出没。
看了眼两日便已消耗过半的干粮,诺欢丝毫不怀疑再多几日这宫里就真的要死人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现在要完全的销声匿迹,只能呆呆的坐在沁阳宫中等待君霄云传来喜讯。
宫中这两天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每个人几乎都有异常,倒没有人明显透露出对诺欢去向的格外热情。
太后漫步御花园中,皇上与穆贵妃陪在身旁,身后还跟这个陌生女子,明眸大眼,一派天真活泼,竟有几分诺欢的样子,是只不同她那般洒脱肆意,颇懂些规矩。
“这位是冯婕妤的远亲妹妹冯婉儿,早些天进宫探望亲属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便多留了几日。”穆知晚轻柔的引荐道,说着将脸色羞红的姑娘拉上前来,“冯婕妤去世得意外,我想着替她好生照看着妹妹,所以带来给陛下和太后瞧瞧。”
君霄云现在听到“冯”就觉得脑门一阵跳动,心中躁动骤起,语气中透露出烦闷,“你要照看带到朕面前干嘛?”
听出他语气中的抗拒,穆知晚好似有些愧疚,又有些为难,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其实臣妾也是有意引荐,冯姑娘说……”她为难的抿了抿嘴,有些顾虑的愁眉看向冯婉儿。
见她一脸的为难,冯婉儿鼓足勇气走上前跪了下去,声音宛转悠扬带着几分尖利,“回禀陛下,其是我家姐姐生前唤我前来,就说过要让我做妃子的,我家人也是知晓了才会让我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来到京都,此刻若是就这样回去了,根本没法交代的。”
她急切的抬头看着君霄云,明亮的眸中闪动着少女羞涩的情愫,那样灼热而沉甸。
“做朕的妃子?她答应?”君霄云觉得实在好笑。
见他丝毫不信的模样,冯婉儿接着又连忙补充,“我家姐姐说了,有诺夫人的支持,她们一定能将我推上来的。”
君霄云的笑意僵住了,手中不自觉的揉捻了起来,“你说……诺夫人?”
他眸中闪过犹疑,眸光定在了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上。
这后宫中能被称之为诺夫人的,只此一人,可他不信,不信她真会亲手将他推向别的女人。
看出他仍在犹豫,冯婉儿回头淡淡瞥了眼穆贵妃,转头答道:“没错,就是诺夫人,姐姐告诉我,诺夫人早就想出宫了,只是迫于无奈无法脱身,说是陛下若是心属他人,她才能得以自由,所以照着她的模子寻来了我。”
她说的恳切又坚决,好似诺欢与冯绵绵谋划之时他就在当场一般,让君霄云感觉心中寒的彻骨,心中的希望骤然破灭,而他还在可笑的帮她洗清冤屈。
可是自始至终,又何来什么冤屈?
都不过是她想要与他决裂的把戏,反复将他的一颗真心糟践,将他耍得团团转的证明!
君霄云眸中冒火,额间青筋暴起,全程太后未发一言,只是眸光时时扫向性情大变的穆知晚,半晌收回眸光。
君霄云的心中撕裂得厉害,说话气息都有些不稳,暴怒的情绪在一瞬间覆灭,“此刻起,你做夫人……”
他眸光中不见任何情愫,淡漠的看着她,说完紧了紧微微颤抖的双手起身。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冯婉儿乐疯了,跪地一遍遍叩头。
君霄云未再给她一个眼神,阴沉着脸离开了。
日近黄昏,封闭了两日的沁阳宫门骤然被从外推开,诺欢欣喜的冲出了房门,却见身穿龙袍的君霄云不见一丝笑意,甚至周身寒意围绕。
“霄云……”诺欢心脏猛地跳动,肃然浮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跪下。”他语气低沉冷冷道,冷厉的眸子如同一柄利刃扫在她的身上。
看着严肃的他,诺欢眼中只剩迷茫,君霄云仍旧是那般冷漠而生疏的语调重复:“朕命你跪下接旨。”
听闻接旨,周身的人骤然一同跪下,诺欢环顾四周,挑起衣裙跪了下去,“民女接旨。”
民女……
呵!
君霄云感觉自己滑稽又可笑,都到此刻了他还在妄图些什么呢?
“罪妇诺欢,欺君罔上,恶贯满盈,不忠在先,逆叛在后,罪不容诛!”他声音冰凉而低沉,缓缓道来,好似在做一个漫长的告别,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与不甘,转而变得挫败,明黄的龙袍在黄昏的照耀下也失了色彩,“然!朕念及你昔日救命之恩,且容你一命,即日起……”
“打入冷宫。”
一番话说完,君霄云感觉精疲力尽,仰头长长舒了口气,眼角一滴泪珠落下,转瞬消失于黄昏的骤亮中。
他是坐拥江山的帝王,可他却从未得到过那样一个女子的心,那个他爱之入骨的女人,唯恨不能离他更远……
“为什么?”诺欢感到有些迷茫,条条罪状,她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犯下的。
“你不是想离朕远一些吗?朕成全你。”君霄云笑得苍凉,眼角还挂着那一行若隐若现的泪痕,让人心中随之感到无边的悲伤。
诺欢气笑了,兀的站起身来,“霄云,说白了你其实还是不信我是吗?”
他眼睫微颤,心中传来阵阵刺痛,冷冷笑着,“你该称我为陛下。”
“好……陛下,陛下可曾相信过我?”质问,两人之间唯留无情的质问,他用沉默作为回答,诺欢嘴角气得勾起一抹笑来,黄昏时少女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
这几日的配合装死竟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闹?
诺欢不甘心的问他,“所以陛下这两天觉得有意思吗?觉得好玩吗?”
看着她如同张牙舞爪的小猫,他心头仍旧颤动,转而变得酸涩,违心的话脱口而出,“呵,这后宫中——朕想如何玩,就如何玩,懂?”
“懂!”诺欢气得笑出声来,眼中簌然落下两行清泪,“懂懂懂!”
她笑得释然而落魄,最终带着几分不屑摇了摇头,“还以为这后宫的手段能有多恶劣,终归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