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后那般心寒的讽刺,君霄云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沉甸甸的,难得主动的解释了一回,“母后,朕知道此事与您无关,只是需得您做回主。”
闻言太后的眸子一亮,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
这皇宫中,竟还有什么事,是轮得到她做主的么?
母子两人沉默着未在言语,本就是深夜,房中静谧得只剩跳动的烛光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突然一个巨大的响动由远及近的传来。
“皇上!太后娘娘!秦嬷嬷自缢了!”前来通传的公公跑得太急一个不稳直接跌在了门槛处,爬起身来慌忙跑到两人身前跪下,“皇上,太后娘娘,秦嬷嬷在房中自缢了,奴才亲眼所见!”
太后瞳孔微缩惊愕了一阵,叹了口气便反应了过来,浑浊的眸子淡淡看向皇上,“看来澈儿来晚了。”
君霄云气得浑身颤抖,重重的一拳锤在了小几上,连带着茶杯都险些飞起,发出哐当声响。
他怒目站起身来,冷声询问:“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那公公仓皇的摇了摇头,额上已是豆大的汗珠,“回陛下,奴才刻意看了一圈,没有……”
没有!
唯一的线索就要这么断了?!
他骨节捏得咯咯作响,黑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没有,没有!”他咬牙切齿的重复着,烦躁的在烛光下来回踱步,留下长长的影子。
看着他气恼无措的模样,太后淡淡看了一眼,柔声开口想要安抚他,“哀家自许有些手段,若皇上信得过,哀家尚可一试。”
女人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自然只有女人更懂,君霄云虽善于权谋,可他终归是个男人,对女人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知之甚少,想要破解这事,难。
君霄云紧抿着唇像是隐忍到了极点,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眸光瞥向小几上的彩瓷杯,好几次都恨不得将它拿起捏碎,最终还是无奈将眸子转向了太后。
他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当然,他对御书房内的事情只字未提,只简单用“她找死”三个字概括了冯绵绵的死。
昨日退朝后他一如往常来到了御书房,照他的习惯,批阅折子时房内是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的,他认真批阅,邪火渐燃却不自知,发觉时已为时已晚。
朦胧中,他鬼使神差的看到了诺欢的身影,窈窕多姿向他走来,第一次感受到那般热情奔放的她,他终于抵不住身体的燥热,他与她相拥缠绵。
可当再次醒来,身下却是那该死的冯绵绵!
恶心与厌恶席卷而来,他想也没想的便刺死了那个找死的女人,将御书房中的一众宫人统统发落。
起初他以为是这蠢女人单纯的讨宠,想了这样偏激的法子,直到诺欢的出现,再到沁阳宫中见到冯绵绵身边的丫鬟,以及那封书信,他才觉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曾怀疑过是诺欢,将满心的愤怒差点发泄在她的身上,直到玄月一声声将他唤醒,让他睁眼对上她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诺欢根本不可能想到那样阴毒的法子。
于是又有了后面那一切。
君霄云说着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着,太后这才终于理解为何皇上会这样的兴师动众,大发雷霆。
不过他属实被愤怒冲昏了头,竟将御书房中唯一有可能的线索给赶尽杀绝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头疼的阖上眼帘,“也就是说,绕了这么大一圈,那人最终目的是要诺欢的命。”
“不错。”君霄云不再看她,只是眸光幽深的看着地面,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竟连同你也被算计了进来,真是有些了得。”太后有些叹服,后宫中竟然还有这般的卧虎藏龙,君霄云听后脸色更加阴沉得可怕,却隐忍着没有作声。
太后接着又道:“那你便遂他的意,要了诺欢的命,不就好了?”
她说着向他递去意味深长的眼神,君霄云立刻会意,“引蛇出洞?”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昔日母子的默契终究还在。
这个办法君霄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没有那样明确的实施方向和针对目标,这一计,难成。
他皱着眉,深邃的眼眸透出几分忧虑,“母后怀疑是谁?”
“这后宫中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还能有谁?”太后心中敞亮着,她明确一个后宫的女人会为了龙恩与地位卑鄙到什么程度。
君霄云仍旧带着几分犹豫,显然并不太赞同,“那次落水后,她变了许多,这次或许真不是她……”
何况,就如同他对诺欢,她也那样炙热的爱着他,所以他并不觉得她会用这般阴毒的手段暗算。
他的话让太后感到吃惊,带着几分讶然回望向他。
她没想到她的皇儿竟然也有看穆知晚顺眼的一天,记忆中自打娶了那个女人,他就从未正眼瞧过,如今竟是在帮她说话?
太后不以为意,凤眸的眼角拖出浅浅的皱纹,“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何况此刻唯一知晓诺欢死讯的……除了你我,便是那凶手。”
慈宁宫中烛火昏黄,薄薄的窗纸上投下两抹混沌的人影,随着烛火的摇曳在黑夜中瑟瑟发抖。
次日,沁阳宫宫门紧闭,一夜过后已不见昔日的繁华,唯留擦得锃亮的牌匾和攀出宫墙的枝头还在不甘寂寞的喧闹。
那一晚无人有幸从沁阳宫宫门逃出,丹漆的宫门将凄寒隔绝,繁华的皇城仍旧如初繁华,好似从未有人途径。
紧闭的大门后是无数未知和可能,不明真相的人们暗自揣度着,对这突然的变故产生出无数猜想,甚至能肆意的说出一些风凉话。
可有些人不同,他们经手谋杀的其中一步,甚至筹谋了整个栽赃计划,而如今,计划成功,紧闭的大门后,于他们而言,是已知。
静谧的院落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坟墓,而曾经天真无知的对手就埋葬在这里面。
他们心中是兔死狐悲的凄凉,或是渴求明面揭开死讯的迫切,总之,无论是哪一种情绪的催使,那个人都不得安身,更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一切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