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安抚的话,诺欢听着却笑不出来,她开始后悔之前冲动的决定了,那大牢,或许不是师父能承受得了的。
“霄云,放他们离开吧。”诺欢垂下了眼睫,眼神不知飘在何处,“我在宫中陪你。”
“为何?”
为何放过他们还是为何留下来陪他,诺欢不知晓。
她静默了半晌只简单答:“过去的事,不想提了。”
君霄云并不逼迫她,细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将她的下巴挑起,“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诺欢微微抬眸看他,细长的睫毛颤了一瞬,“什么条件?”
“做我的皇后。”
“……”
“既然你有心同他们做个了断,为何不更果决一点?”
断个干干净净。
“……好。”
那一声好似用尽了诺欢全部的力气,随着声音消逝,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君霄云若有似无的一笑,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他答应她,立后当日,会将苏辰和穆知晚放出宫去。
诺欢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是什么心情,不过如今的她至少明白,苏辰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些执着的忍让和付出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只是没有拒绝,坦然的接受而已。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心中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才落下,颇有耐心的等字迹慢慢干涸,折叠整齐纳入信封中。
她拿了些首饰裹在行囊里,连带着信一同交给了玄月。
立后当日她是离不开众人视野的,但是小月儿可以,这重重的一副行囊,诺欢希望她能亲自交到那二人手中。
玄月满心忧虑的再三问她是否思量妥当了,诺欢笑而不答,心中却早已如明镜。
她对师父一无所知,无故的失踪,突然的出现,还有他那处处留情的性格,她讨厌。
她的讨厌,连带着思而不得的心绪,化作了释然。
玉石俱焚什么的,终归谁也讨不到好处。
册封诏书很快传来,许久未曾见面的太后前来敲打过,说是会再给她找个专门教习宫规的嬷嬷,诺欢并未答什么,太后便也只当她默认了,交代几句后便也就离开。
后宫的妃嫔自然争相巴结这个曾经人人数落的山野丫头,诺欢以事务繁忙一一婉拒了。
册封礼仪繁琐而冗杂,从选定吉日起,到斋戒沐浴,再是祭天地太庙,连续的几日芳华宫都不曾好好消停过,漫长的册封流程走下来,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
册封大典当日,诺欢早早的便起了床,奢华的暗红金色凤纹礼袍将娇小的人儿衬托得持重稳成,长长的衣摆托在地上,头戴黄金凤冠随着步伐摇摆,步伐轻盈而稳重的上了凤撵,缓缓向朝堂驶去。
规格如何奢靡豪华自不必说,君霄云向来不会亏待于诺欢,而这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他更是精心安排策划。
他本应在龙椅上坐等她的到来,可他向往于她携手共度的那美好时光,早早的等在了长长的阶梯下,等待他的皇后到来。
一众朝臣跪拜两旁,俨然衬托出一身喜庆龙袍的天子威仪,那日的他有些与往常不同,多了些和暖的气息。
不同于君霄云的喜形于色,诺欢无悲无喜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刚走下凤撵便被君霄云接过手去,缓缓带着她迈向高台。
一路上礼部尚书朗声念着册封诏词,可诺欢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只呆呆的一步步往台阶上走,走到手脚冰凉,心如槁木。
“欢儿。”君霄云轻声唤她。
她错愕的回神向他看去。
“江山为聘,丹赤为礼,此生不负,共许白头,欢儿,你可愿嫁与我为妻?”他说是眼眸中水光熠熠,握着诺欢的手微微渗出汗来。
诺欢心中有些撼动,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只是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知道皇后意味着什么,但让她亲口说出她愿意,却又如鲠在喉,连带着呼吸一滞。
君霄云没有追问,只是握住她的手越握越紧,愈发坚定的迈步向前。
其实她的答案或轻或重,他不过只是想听到她亲口的那一句愿意罢了,时局如此,已然无人可以改变。
身披红绸的两人缓缓向大殿的方向走去,身边的礼臣用苍老的声音念着诏书,空中旗幡飞舞,银甲士兵挺直身板庄严以待。
一切都按部就班,显出皇家的庄严肃穆。
突然,一道慌乱的声响传来将繁杂的礼节打破。
“陛下!陛下不好了!”
来人身上满是淋漓的鲜血被银甲士兵拦下,却并不妨碍他满含恐惧的声音传来。
“陛下!唐将军杀进来了陛下!”
那是他身为狱卒与生俱来见过最可怖的一幕。
他们本架着唐佐缓缓出了天牢,可当唐将军听到震天的号声响起,错愕的向大殿的方向望去,再三确认今日是皇后的册封大典后,将军周身瞬间迸发出强大的气场将身上的镣铐挣脱,拔剑而去,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他们的将军俨然变成了一个索命的厉鬼!
诺欢与君霄云俱是一震,转过头来向大开的宫门望去。
“放他进来!”君霄云朗声呵令。
可还不等士兵们有多的反应,远处的厮杀便由远及近的穿了过来,苏辰一身墨袍已然被鲜血浸染,滴答着鲜红的血液,手持利刃,苍白的唇角旁挂着殷红,诺欢远远的便瞧见了。
他定然是疯了。
“来人,拦住他!”君霄云牵起诺欢的手看向她,冷厉的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我们继续。”
“嗯。”诺欢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着君霄云缓缓向上走去。
苏辰双眼猩红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身体因反噬的痛苦而微微颤抖,让他的脸色更接近与鬼厉,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入挡在身前的士兵,随后自己也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来。
“欢儿!为什么!”
他难以置信的冲着冷漠转身的人怒喊,却换不来她片刻的停留。
谁曾想在天牢中呆了那些日,再次出来竟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