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生望着窗外的风景,她觉得自己既落寞,又躁动,想手舞足蹈地发疯,又想找一个地方大哭一顿,但终归,她什么都没做。
就像想报复张恒,想了一千种法子,却又因为不愿手足残杀,终归是放弃了。
本来已经是很可怜的人了。顾生生拼命的告诉自己,我们都已经是很可怜的人了。
车进了组,考虑到卜息在拍戏,顾生生又已身心疲惫,几番计较,大圣干脆送她回卜息房间休息。
顾生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她毫无目的地望着白净的床,想直接躺下,又怕满身不净脏了床,顾生生干脆洗了个澡,穿着睡袍吹干头发,才钻进被子里。
在这里,有卜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她也是真的累了,这些天与张恒顾裳的明暗拉锯,她不敢松懈,如今心里安全了,她便觉得眼皮子在打架,撑不下来。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睡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合规矩,任性鲁莽,可她现在急需这样的放肆,来安抚自己空荡的心。
她的叛逆来的有些迟,而一切只是因为她想告诉自己:顾生生,你还有人爱。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能感觉到有温暖的手指擦拭自己的脸庞,顾生生睁开眼,便见卜息侧卧着躺在她眼前。
“梦到什么了?”卜息温柔问道。
“我以为我会梦到我爸。”顾生生吸了吸鼻子,才发现有泪。
“也许是因为睡着前我还在怨恨哥哥吧,所以才会梦到他。”顾生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我理解他的,我该理解他才对。”
“我姑父在外头养了个女人,我听过我姑姑跟姑父的争执,摔碗砸桌,一个比一个蛮横,谁也不肯服软,仿佛不死不休般,那铺天盖地的怒骂和碎裂声,真的很恐怖。”顾生生抿了抿唇。
“我第一次遇到时根本不敢看,我躲在屋里,可哥哥会坐在楼梯的拐角处,悄悄看着这一切。我那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可等姑父走后,我姑姑捡起碎瓦往身上割时,我就知道了。”
“是我哥哥第一个冲下去,赶忙夺过碎瓦,抱住我姑姑,大声地喊着:李医生!王妈!我看到他们应声蜂拥而出,熟练地开始收拾,那时候我就知道,哥哥……”
“哥哥一直都很坚强,直到李医生给姑姑打了针,哥哥坐在一旁看着睡着的姑姑,才开始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说:生生,我不想没有妈妈。”顾生生说着眼红了,忍不住擦了擦。
“他一直活在失去母亲的惶恐中,他根本不许任何人再伤害姑姑。他希望姑姑能活下去,所以即使有病态的想法,他也会护着她走下去。”
“你姑姑不肯原谅你妈妈吗?”
“不会了,她是带着恨过日子的。”顾生生说完又自觉过于沉重,想着法儿暖场,她三两下爬起来,猛锤了顿枕头。
“理解归理解,但还是好生气啊!” 顾生生仰天长叹,惋惜道:“亏的我心疼他,让我爸妈多去照顾我姑姑。臭小孩!也不知道帮我们说几句好话!”
卜息被逗笑了,他也跟着起身,边下床说道:“改天揍他去,打不过我帮你!”
“让大圣一起,他跟我哥体格差不多,一拳掀翻他!”顾生生也笑着跟下床,摩拳擦掌玩笑道。
“哦?什么意思?觉得我太矮太瘦了?”卜息一一打开快餐盖,随手布好筷朝生生招招手。
“是他们太魁梧了,哎呀不好看不好看,还是你帅!而且他们也太高了,我又不要晾衣杆,你这身高,完美啊!黄金比例……”顾生生挥手便要来一顿彩虹屁。
“谢谢谢谢,我脸皮薄,您饶了我吧,来来来吃饭。”卜息摆摆手,忍着笑不肯听她胡扯瞎掰。
两人吃了个半饱,突然有人敲门,卜息搁下筷去开门。
门刚开,之晴轻跳了一步,就差扑到卜息怀里,巧笑倩兮道:“小北我来了!”
“之晴姐。”卜息有些意外,微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称道。一个戏里,一个戏外,将之晴刻意拉近的关系,又仔细仔细摆进了现实中,任辈分横隔两端。
“哇,不是为了培养亲近感,已经开始叫我之晴了吗?北哥?”之晴歪着脑袋娇嗔。
“您说的是,穿上戏服,我就是你北哥,可现在脱了剧服,我就是卜息。还是得论辈分,尊重您才是,也谢谢您对我的指导!”卜息有分有寸,笑容得体不肯松口。
“指导,必须指导,演员就是互相成就的呀!”之晴嬉笑着半真半假试探道:“明天那场重头戏,我们对对词呗!哎呀你也真是的,就不请我进去?半天了还跟我在走廊上腻歪。”
“谢谢之晴姐,不过现在太晚了,咱们明早直接去剧组对词吧。您住哪房?我送你。”卜息话音刚落便朝着隔壁叫了声:“大圣!”
这一声,喊出了清清白白,也让旖旎霎时只剩个狼狈不堪。
“别叫唤别叫唤!”之晴伸手捂住卜息的嘴,因为他躲,她娇小的整个人顺势也跟着扑了上去,卜息脚下踉跄,下意识抱住之晴。
之晴睨着卜息,不知道该说他是干净,还是保守,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不聪明。总之,挺好的。
“你看,这不就抱住了吗?戏外也能抱住。”之晴嬉笑道。
“您没摔跤就好,留意脚下,我松开了。”卜息担心之晴再说些轻浮浪语,又紧着在她耳边轻声补充道:“我房间里有人。”
“谁?”之晴不知真假,想着已经如此了,扭捏反而更难看,干脆松开卜息要往里走,准备与屋里的人打招呼。
还没走两步,便被卜息给拽住了。
“怎么?”之晴依然是笑容满脸。见他神情认真,带着清浅的霸道。
“之晴姐姐好。”顾生生自己走了出来,笑容青涩憨态可掬。
哦,是这姑娘来了。之晴瞬间了然,她记得卜息对她的袒护。笑着打量顾生生的一身睡袍,又瞧了瞧穿着睡衣头发还有些微湿的卜息。
“睡了?”之晴望着顾生生,言语模棱两可意有所指。
“刚起。”顾生生说着理了理头发笑答,让误会继续误会,任由这场试探继续,没有解释也没有松懈。
“哦,会一直呆在剧组吗?”之晴依然是笑。
两个女人的暗斗,已是针尖对麦芒。
“是想赖着卜息的。”顾生生憨笑着,也没说的太明白,只暗示了自己随时可能在,所以这房间可不太适合她想进就进。
“哦……”之晴想了一会儿,略带攻击地关心道:“听说你爸爸去世了?”
“所以活着的人,更得好好生活。”顾生生和卜息异口同声地回答,一个满是戒备,一个满是维护。
两人隔着之晴遥遥相望,又是默契一笑。
“真是非常阳光的人生态度啊!向你们学习了。”之晴望着两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不嫉妒也不觉得羞耻。
满剧组里都是露水情缘,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便分开。都已经选择了这样开放的环境,久而久之她习惯了。
“我送你。”卜息终于还是变相下了逐客令。
“不用,你们玩儿吧,我找谢导聊戏去。”之晴说着摆摆手,毫不犹豫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之晴走了,卜息才轻轻关上门,一转身便见顾生生靠在墙上,双手环臂,一副抓奸在案的表情。
卜息忍着笑走过去,装傻充愣,反应愚钝。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顾生生怕卜息没察觉自己的情绪,特意轻哼了句。
卜息学着一休哥,伸着两只食指在太阳穴上打圈思考,半晌才恍悟道:“知道,你吃醋了。”
见卜息满脸得瑟,眼睛发光,顾生生皱着鼻头忍不住朝卜息的肩膀给了一拳。去你丫的!
卜息轻笑着揉了揉胳膊,见顾生生捏着鼻子,低着头满脸羞嗔,脚下铿锵有力往屋里走,幼稚又可爱,卜息笑嘻嘻追上后伸出手心递给顾生生。
“干嘛?”顾生生撅着嘴,语气十分不好惹。
“替你抱不平,觉得自己必须给你打一顿,来吧!打呗。”卜息偏过头作出不忍看的表情,一副身先士卒的壮志模样。
“你果然不会揍人,哪有这样打人的呀?哦对了,还有这样,这样,哎呀呀呀,生怕把人打疼了。”顾生生红着脸,调侃着模仿卜息最初的打戏,软拳轻推,毫无攻击力。
ok!就拉他下水!一起羞臊!好得很!顾生生心想着。
“哦!那顾导指点一下吧!”卜息红着脸不肯认,噘着嘴不服道。
“打架……就是要出其不意!”顾生生说着用力推卜息。
偷袭啊!得亏最近特别练过!深觉自己不能在顾生生眼里留下太弱的印象,卜息特意站稳脚跟。
没推倒?我呸!顾生生又猛推了几下,奈何卜息竟然抵住床脚,弓起马步与她对抗。
有事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尴尬!所以呢?我现在能干嘛?顾生生抓紧时间想破解的方法。
“哇你有没有搞错啊!你还是不是演员?能不能配合一下,给顾导点面子?”顾生生想在自己的脸上打个鸡蛋,看看几秒能熟。
“哦哦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明白!”卜息忙点点头,配合地摔到床上,边打滚边嚷嚷:“哎呀哎呀,真牛啊!你有种!”
仿佛就是在夸一个不举的男人,今晚表现真棒。
这浮夸的演技彻底令顾生生恼羞成怒,她被气笑了,撩起袖子抓住扑腾的卜息,两脚一跨骑上去,抓住卜息的两只耳朵。
“狗东西!我咬死你丫的!”顾生生说着将头埋下去狠狠在卜息脖子上咬了下去。
不能一起羞臊,那就一起死!
“噗嗤。”卜息还是忍不住笑,他太幸福了,他都怕这是假的,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脖子上的疼痛让他确信,他这是梦想成真了。
“你笑啥?完了,孩子被咬傻了,要命要命,我不会坐牢吧!卜息,你看看我呀,我是谁?这是几?”
“顾生生,你是第一!”
“什么第一啊!大清要亡啦!”
“你就是第一!我的人生第一位!”卜息理直气壮地嚷嚷,他有权怀疑顾生生给她下了酒,他简直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