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生在卜息房间里整整呆了3天，咨询完律师后，她盘点完自己所有资产，并找银行预估完价值，准备好迎接即将来临的一切。
日近傍晚，天凉了些许，顾生生拿齐了东西溜进剧组，搬着小板凳钻到了张谋身边坐下，见张谋望她，她才腻歪笑着向他递了瓶水。
“哟，来了这些天，想起来跟我打招呼了？”张谋笑着打趣，半字不提顾勋去世之事。
“早想来找您了，但我这不是心悲眼肿，怕来了有您安慰我，我倒要忍不住抱着您哭了吗？”顾生生装模作样的解释，到底也做好 了准备的应对。
“所以你躲屋里抱着卜息哭？你真体贴！”张谋拍着大腿笑道。
“……”顾生生只能跟着哈哈哈傻笑几句。自我安慰着：行吧，你笑吧，我就想没听见，今天秋高气爽，啊！美好的一天！
“我可在镜头里看的一清二楚啊，你往卜息脖子上咬的哟，啧啧啧啧，徒弟，没想到啊，还挺野！”张谋得寸进尺地调侃，还拍了拍顾生生的肩膀。
顾生生羞红了脸，她恨不得拿块布把张谋的嘴补上。可下一刻，她听见之晴在片场外头大声呼唤道：“小北”，她又改变了主意。
“要不我给你那个喇叭吧，你举着喇叭满剧组跑着说。”顾生生扭捏了一秒，便作态破罐子破摔，遍地找起喇叭。
场务是有大喇叭的，顾生生从翻桌台到翻桌底，围着器材堆一一搜寻过去。
“哟！诶！你来真的啊！顾生生，你可见好就收啊，还拿大喇叭！你也不害臊？你个大姑娘的你……”张谋见顾生生越找越认真，赶紧拽住她。
气死我了，死姑娘这是要反将我，臊我一把了？还想我拿大喇叭替你传情？你做梦！呵！我这第二导演的脸面你可借不起！张谋心里暗想。
“师父帮徒弟，哪有徒弟拂心意的！”顾生生神情认真，横着脖子傻兮兮说道：“我也不介意你再帮我加一句：这女的没事就往卜息房里钻，神出鬼没的。”
张谋皱着脸满眼嫌弃，他锤了顾生生一拳道：“啥玩意儿啊？合着消遣你师父来了？”
“没没没。”顾生生揉着被揍的地方，憨笑了笑，却没多解释。
张谋睨着顾生生，又觉得顾生生没有随便消遣人的性情，仔细想她那些话和做的那些事，又隐隐懂了。
合着这是来真的？真想我替她宣传宣传这份事儿啊？张谋在这片地儿扎了十年，几乎瞬间猜出了内情，也估出了是谁。
之晴的影后身份，只是实力的象征，可当今世道，还是得处处向流量低头，若是能承卜息的情，借势而上，或者互换资源，总也是锦上添花的。
可戏里戏外的交情再深，也终归只是工作伙伴，哪有床上的交换靠谱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之晴只信这个。
“看开点，都是利益罢了。”张谋弹了弹落在裤子上的灰，不痛不痒试探着问了句：“小子也怕别人把他抢走了？”
“什么小子？女的，女的，小女子，小女子。”顾生生还没来得及细思张谋的那句风轻云淡，只辩驳了不痛不痒的部分，便算是承认了。
张谋有些意外，卜息喜欢顾生生，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可顾生生一直不显山露水的，怎么突然也对卜息动了心思，还明里暗里想要捍卫主权！
别说，一豁出去了还真是没皮没脸的。倒还记得给卜息留面子，自己的名声是一点儿也不要了。
可她如今算是懂了这份情，又是否懂了其中利？只需顺水推舟便能势如破竹的利。
“怎么了？我脸上沾米了？这里吗？这里吗？这里吗？”顾生生做作地摸过额头、脸颊、嘴边，插科打诨摆poss。
“行了，今天拍戏可得拍到大半夜，有的熬呢，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张谋摆摆手，自觉寒暄的差不多了。
“好嘞，师父辛苦了，我转一会儿也回家了，得回去收拾东西。”顾生生交代着起身，也不多打扰张谋。
“准备搬来剧组长住啊？得了吧，卜息这周拍完就杀青了。”张谋三两句提醒，默了会儿又隐藏关心不经意问道：“对了，你去北影上学不？其实那儿也不错，很多导演去那儿面演员。”
如果不是没了父亲，张谋不会这么建议，但顾生生总归是个小女孩儿，与其在美国无依无靠地闯荡，不如去北影，有卜息护着。
——远的他顾不上，可就论当下，两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在这个靠关系、靠钱、靠流量变现的行业里，有卜息这个顶流依靠，顾生生能少受不少挫。
“师父说得对，我听您的。”顾生生毫不犹豫答应了。
“妈呀，这么听话！”张谋没想到顾生生答应的那么快，他突然觉得自己得认真一点儿了。
“必须的，你可是我师父啊！我以后还得靠您多多关照有活儿找我呢，毕竟我现在……”顾生生说着架起胳膊庄严道：“得肩负起家庭的责任！得好好挣钱，努力养家。”
真心实意的请求，因为过于正经反而像是玩笑，也因此留给了彼此缓冲带，让张谋有了后路，帮也行，不帮也行。
从来留足空间给彼此舒服的相处。也正是因为这份贴心肠，张谋才会一次次地忍不住比场面活儿多一点儿，献一份真与诚说一句体己话。
“你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张谋知道顾生生不是个随便玩笑的人，也抓到了重点。
“家里出了点事，估计得赔一大笔钱，这几天算了又算，倾家荡产可能都还差一点儿。”顾生生掐着指头，乐观道。
“一点儿是多少？”张谋忍不住皱眉。他意外于顾生生这么坦诚，又觉得这很符合她的风格。
张谋突然很想敲开来看一看，顾生生理性的壳子里，究竟是什么？是脆弱无助，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毅阳光。
“一两百万？”顾生生挠了挠头笑道，也不愿说的太仔细。
嗤，是顾生生，分不清现实，始终是一个不识五谷，不知贫苦的人。张谋忍住嘲笑，只转开目光。
“姑娘诶，200万可不好挣。”张谋边检查画面，试着提醒道：“我拍了8年，到现在一部戏拍一年也才80万。”
“……”
“你去找卜息吧。”张谋一语双关道，望着顾生生的一双眼里具是阴谋阳论。
也没什么，只是他突然决定了要敲开那层壳。残忍也不放过。
“那有活儿您记得找我。”顾生生地笑容依然充满分寸，她只认了表面的意思，也变相回答了张谋的建议。
“哦，先好好读书。”张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假思片刻，他又补充道：“实在不行我先付片酬给你垫着，你毕业了回来给我当女主角。”
真的，也是假的。张谋的确有自己主导影片的打算，他也不急，他得踏稳，不能踩空了，毕竟真出手了，他得一鸣惊人，才能步步高升。
什么狗屁师徒，不过是彼此互有图谋，他曾经试着将这些处理的更体面，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用隐藏了，顾生生本就够聪明，如今又够贫穷。
虽然他并不确定这些会难倒顾生生，但他想先敲开，看看有什么软肋，给他捏一捏。
“师父，咱也不是外人了，我是什么货色我自己也清楚，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要给我安排激情戏，骗卜息来演男主角？”顾生生又走回来，凑在张谋身边说悄悄话。
“对啊！所以你得努力啊！得让他对你着迷！”张谋也十分爽利地肯定道：“我是没什么本事了，我只能随他意愿，可顾生生，你得搞定他的意愿。”
这一句直白，令顾生生乱了阵脚，她本想给张谋定个底，把意图摆明了，让他有分寸的退后，没想到他是有分寸的向前。
他要干什么呢？慌乱之下顾生生急忙处理那些溢出表面的情绪。
“顾生生，这就是社会。你得明白你自己的价值，不管是源于别人还是源于别人，不要回避。否则，你可能连赛场都进不了。”张谋毫不避讳，坦诚自己想通过她实现与卜息合作。
顾生生仿佛被当头棒喝，她尴尬地笑了笑，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个真实而无礼的社会。
“你记住哦，否则我宁愿用熊珍妮。”张谋轻笑了笑，又觉得自己得慢慢退回来了，便吊儿郎当补充道：“这样算，好像还不如直接找卜息。”
张谋剖开了现实，又为她权衡利弊，残忍中带着善意，真真假假，勉强算有心。
这是顾生生第一次听到在市场对于熊珍妮与她的评估，她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什么都不是，她又想到熊珍妮谁都不认得，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来的。
“熊珍妮好在那儿呢？我学学。”顾生生神情认真，恨不得拿本子出来记，如果熊珍妮没有依靠也可以，那她也想不依靠别人爬上来。
张谋听懂了——顾生生还是没懂，所以他想笑。
“你想什么呢？这里不缺努力的人。”张谋睨着顾生生不屑地笑道：“她的优势在于我让她去陪睡，她不敢不答应。哦，也许她现在还不愿意，但熬两年受尽了委屈就懂事了。”
懂事，他们称这个为懂事。顾生生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终究还是没逃过被张谋按头阅读这里的生存法则：女人的肉体是可议价的交易场。
“被打击到了？别跟卜息告状哈！”张谋笑了笑，提醒道：“你离开他，谁都能欺负，所以以后觉得有危险了，记得提自己跟他的关系，知道吗？”
“什么危险？”
张谋没有回答，只是想了想又冷不丁补充了一句：“对了，别惹资本家，特别是卜息也得让着的那种。更别惹官家，资本家也得让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