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关的内乱,比所有人想象的结束得都要快。
欧晟的副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那些本就对欧晟不满,又被萧凝霜一番话戳中了软肋的守军,瞬间倒戈。
欧晟虽然个人武艺高强,但他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被亲信从背后偷袭,身受重伤。
在数十名将领的围攻下,他仅仅支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他的副将亲手割下,用长矛挑着,挂在了城楼最高处。
一代枭雄,
就被自己的手下砍死。
可悲可叹也!!
紧接着。
“轰隆隆——”
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那扇紧闭了半个月之久的庆阳关城门,终于在吱嘎的悲鸣声中,向着大周的军队,轰然敞开。
城门洞开,数万名南楚军残部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盔甲丢了一地,黑压压地跪在城门内外,低着头,等待着胜利者的审判。
“赢了!我们赢了!”
“庆阳关破了!”
大周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士兵们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尽情地宣泄着胜利的喜悦。
然而,帅帐之内,气氛却依旧凝重。
“娘娘,欧晟虽死,但楚风还未伏法。”
慕容洪指着沙盘,沉声说道。
“根据情报,他已经逃回了南楚国都,正在收拢残部,准备负隅顽抗。而且……”
他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
“而且,南楚皇帝似乎并没有要追究楚风战败责任的意思,反而下旨,封他为兵马大元帅,总领全国兵马。”
“这是要跟我们死磕到底了。”
铁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道。
“怕他个鸟!咱们现在兵强马壮,直接杀到他们老家去,把那个什么南楚皇帝也一并宰了!”
“不可。”
一直沉默的荆云突然开口。
“我军连日征战,已是疲敝之师。况且,南楚境内地形复杂,多山林沼泽,我军多为北方将士,不习水土,贸然深入,恐遭埋伏。”
“荆云说得对。”
萧凝霜端坐在帅位之上,声音清冷。
她虽然也恨不得立刻将楚风碎尸万段,为陈庆之和死去的两万白袍军报仇。
但她更清楚,作为三军主帅,她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
“穷寇莫追。”
萧凝霜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停在了庆阳关的位置。
“传令下去,大军入城休整。收编降军,加固城防,安抚百姓。”
“同时,派使者前往南楚,告诉南楚皇帝。”
萧凝霜抬起头,凤目之中寒光一闪。
“三日之内,交出楚风,并割让江口、江夏、长沙三郡作为赔偿。否则,我大周五十万大军,必将踏平南楚!”
这番话,说得帐内众将热血沸腾。
先礼后兵,占据大义。
若是南楚皇帝识相,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若是不识相,那正好给了大周出兵的借口。
“另外,”
萧凝霜看向楚凌雨。
这位黑狼卫的统帅,在庆阳关一战中,从侧翼发起了致命的突袭,功不可没。
“楚将军,你以南楚皇室的身份,修书一封,送往南楚各地。将楚风在南境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勾结神龙教,残害百姓的罪行,昭告天下。”
“我要让他在南楚,也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属下明白。”
楚凌雨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这一封信送出去,她与南楚皇室之间,便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但她不后悔。
跟着那个男人,跟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未来。
……
消息传回洛阳,朝野震动。
短短一个月,南境失地尽数光复,叛将授首,楚风狼狈逃窜。
太子妃萧凝霜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向全天下证明了,虎父无犬女,将门之后,亦可挂帅出征。
东宫之内,李轩虽然依旧昏迷,但他的脸色却在各种珍稀药材的滋养下,渐渐恢复了红润。
守在床边的太医们,一个个喜上眉梢。
“娘娘,殿下的脉象已经平稳,体内的血咒之力也被暂时压制住了。只要再静养些时日,定能醒来。”
一直在东宫坐镇的皇后慕容雪,听到这个消息,紧绷了多日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沉睡的儿子,又看向南方,眼中满是骄傲。
有子如此,有媳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御书房内的气氛,却与东宫截然相反。
“砰!”
李承业再次摔碎了一只他心爱的茶盏。
“废物!一群废物!”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暗卫统领,破口大骂。
“楚风是猪吗?十万大军,打不过一个娘们儿?!”
“还有欧晟!朕给他的兵,给他的粮,就是让他这么给朕守城的?”
暗卫统领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李承业发泄了一通,颓然坐回龙椅,眼中满是阴鸷。
他失算了。
他本以为,李轩一倒,萧凝霜一个妇道人家,必然六神无主,南境大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
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兵权,再慢慢炮制那个逆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凝霜不仅没乱,反而比李轩更狠,更果决。
如今的萧凝霜,手握南境十余万大军,威望如日中天,已经成了另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李轩”。
“陛下,事已至此,动怒也无济于事。”
一旁的太傅周弘低声劝道。
“依老臣看,不如将计就计。”
“哦?”
李承业眯起了眼睛。
“太子妃虽然势大,但她终究是女子。女子重情,这既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软肋。”
周弘阴恻恻地笑道。
“陛下可再下一道圣旨,就说太子殿下龙体好转,思念太子妃心切。命她即刻班师回朝,将南境防务,交由朝廷派去的将领接管。”
“她若回来,便是自投罗网。她若不回,那便是抗旨不遵,正好给了陛下降罪的口实。”
“届时,陛下只需对外宣称,太子妃拥兵自重,意图效仿赵国女帝。天下悠悠众口,足以将她淹死。”
李承业的眼睛亮了。
好一招恶毒的阳谋。
无论萧凝霜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拟旨!”
李承业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朕倒要看看,这对龙凤,还能挣扎到几时。”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
就在圣旨发出的第二天。
远在南境的宛城,那间被重重守卫的寝殿之内。
昏睡了近一个月的李轩,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
李轩醒了。
当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萧凝霜那张写满了惊喜与泪痕的俏脸时,他只觉得恍如隔世。
“凝霜……”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夫君!”
萧凝霜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些日子,她撑得太累了。
在人前,她是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白衣女帅。
可在人后,她只是一个担心丈夫、夜夜以泪洗面的普通女子。
李轩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躯体,心中满是愧疚。
“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月了。”
萧凝霜擦干眼泪,扶着他坐起身,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当听到陈庆之战死,两万白袍军覆灭时,李轩的眼中闪过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痛。
当听到萧凝霜挂帅出征,兵不血刃拿下庆阳关时,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辛苦你了,我的好凝霜。”
他握住萧凝霜的素手,看着她美眸眼角的疲惫,心疼不已。
“只要你没事,再辛苦也值得。”
萧凝霜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柔声道。
“对了,洛阳那边,父皇又来圣旨了。”
她将那封催她回京的圣旨递给李轩。
李轩看完,冷笑一声,随手将圣旨扔在一旁。
“故技重施,他还没玩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