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四日,程少妘整日都待在茶山或者库房里。一来盯着制茶过程是否有错,二来规划库房改建。得空时,还往村子外的官道上跑了几趟。
程邵泽是在一处小河边上的柳树下找到程少妘的,知夏在她身后守着,而她则在发呆。于是走到她边上坐下,问道:“二妹,在想什么?”
程少妘叫了声‘兄长’,随即叹了叹气,道:“没什么。对了,兄长还与顾姨娘置气么?”
程邵泽在她身旁坐下,神色变了变,“她一向如此……只是如今我已不想再听她安排。二妹,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喜读书,虽然也不擅行商,但如今在茶山忙活,我却过得十分充实。只是,这样一来怕是又要连累二妹了……”
程少妘笑着道:“顾姨娘只是太过在意兄长,待她想通,就不会这样了。”
程邵泽目光落在远方,幽幽说道:“但愿吧!”接着顿了顿,看向程少妘问道:“对了,我们已将茶叶制了出来,接下来作何打算?”
程少妘道:“茶叶虽然出来了,但这第一批春茶量并不大,我估摸着再有几日就能采个七七八八。而且我们的品中只有一种春茶,太单一,如果直接贩卖,后续货源就是最大问题。”
程邵泽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话,抬起左手挠了挠后脑,“我们家如今能依仗的就只有这两座茶山,相比其他茶商,确实劣势许多。但即便这样,我们也并非毫无优点,至少茶的品质上,我们已胜过他们许多。”
程少妘笑笑不语,随手捡了块小石头朝河里一扔,只听‘噗通’一声,石子落水,随即站了起来拍拍手道:“在大乾,茶叶几乎被各大茶商垄断,若我们直接贩卖茶叶,只怕会得罪不少人。兄长,我打算在村外往顺安府方向的官道上开一座茶寮……”
“开茶寮?”
程少妘点头,神色认真道:“顺安府的茶商共有两家,都是茶源稳定根基深厚。茶叶主要流向是北方,尤其上京一带往北。一来,北方冬季严寒,百姓习惯以热茶取暖;二来,上京是富商巨贾云集之地,通常会以茶进行社交与待客,尤其以好茶为尊。”
“反观在顺安府,所流通的茶叶并不多,但若在顺安府内开茶馆,势必会与两大茶商起冲突。我们先以小起家,在官道上开座小茶寮,供过往行人歇脚解渴。这样一来,就算两大商家知晓了,应当也不会与我们这些小商户计较。”
程邵泽眼睛一亮,言里满是兴奋,“二妹,当真?”
“自然是真。”程少妘站了起来,继续道:“第一批茶还需放置月余才能正式拿出来贩卖,趁这时间我们刚好把茶寮置办起来。”
“可有看好地方?”
“有,天色还早,兄长不防随我去看看。”
于是,兄妹在河边等候,让知夏回去唤来马车,一起顺着官道朝顺安府而行。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载着他们几人到了一处有些老旧的酒肆。酒肆早已挂上停业的招牌,正有人进进出出搬着东西,像在搬行囊离开。
见是程少妘到来,一管事模样的人急忙跑了过来,笑着打招呼,“程二姑娘您来了,放心,日落前我们就能搬好离开。”
程少妘点头,浅笑道:“店家您去忙,我们自己四处走走。”
待掌柜离开后,程邵泽惊讶地看向程少妘,问道:“二妹,这?”
程少妘这才解释道:“我前两日已将此处酒肆买下,花了一百三十两。这里离临溪村不过七八里路,到顺安府城也差不多的路程。碰巧何叔打听到店家要搬走,我便过来看看,觉得合适,就先买下来。”
程邵泽忍不住点点头,道:“这酒肆虽旧,但若修整一番,也无大碍。”
程少妘:“嗯,这酒肆共二层,前后各有院落,后院还建有库房,倒也方便了许多。”
程邵泽似乎十分激动,眼底带着希冀,“如此,我们程家便得以重新开始了……”
自程家生意出事,程家二房就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直至程铭亮自缢,彻底将众人击垮。本以为他们一房会就此垮掉,但程少妘站了出来,甚至决定重振程家。
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虽然只是一家小小茶寮,但好歹也是新的开始。
原先酒肆的店家很快就将行囊搬走,临别前将一串钥匙交到了程少妘手中,末了还朝二人说了句‘祝二人将来生意兴隆’。
程少妘掂了掂手中钥匙,道:“过几日就是清明,等清明后就让何叔找些人来修缮。另外,清明各家都需祭拜先人,清明那日就无需上工,这件事就劳烦兄长去告知她们了。”
程邵泽点头应道:“清明是大事,理当如此。只是……”
“兄长不妨直说。”
“父亲葬于禹州,我们是否也该寻个章程……”
程少妘:“确实,只是我们是晚辈,此等大事应当回去同祖父商议一二。”
当晚,程老爷子就将一家人都叫到一起,商讨清明一事。然,无论如何商讨,结果都只有一个。
程家老爷子年老,唯一年长男丁只有程邵泽。程老爷子便拍板作了决定,除了程邵泽之外,还有年仅九岁的程邵阳,禹州祭祖一行便由他们兄弟二人带人前去,顺安府老家这边由程老爷子带头。
林姨娘虽舍不得幼儿奔波,但老爷子开口,她也不敢忤逆,只能暗暗抹泪。而顾姨娘见程邵泽主事祭祖这样的大事,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程老爷子望着各怀心思的众人,摆了摆手,“好了,既已决定,明日便收拾收拾启程,都回去吧。”
程少妘本想先送王凤蝶回去,但瞥见程邵泽与顾姨娘之间不悦的气氛,便让刘嬷嬷先送其回去。
待顾姨娘黑着脸经过她时,她轻声开口:“顾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