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语气虽然虚弱,但字字字正腔圆的声音在程少妘愣神的片刻幽幽响起。
程少妘听见这声音,先是一喜,接着听清他说的话后,方才因思绪飘远而产生的情绪瞬间消散,甚至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顿时挖了一大勺药膏摊在了他背上的伤口上。
乍然听见樊禹安倒吸一口冷气,手中力道不由轻柔些许。
“该!让你装晕,让你胡言乱语……”
樊禹安将脸埋在枕头上,闷闷的声音自枕头响起,“此言差矣,我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我昏了过去,只是回来途中伤口生疼,李兄跟刘兄大惊小怪,闹着要将我背回来……”
好吧,合着她刚才瞎担心了!
想是这样子想,但程少妘望着樊禹安背上的烫伤跟砸伤还是红了眼眶,双手有些颤抖,使得上药时偶尔会碰到伤口。
她忍不住俯身,在伤口上轻轻吹了吹,却引得樊禹安的身体微微一颤,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他伤口了,忙道:“我,我已经很小心了……”
樊禹安埋在枕头上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说道:“没事,上药吧,尽量快些……”
声音低沉沙哑,听着极为忍耐。
程少好妘动作快了不少,上完药后寻来一把折扇,对着伤口轻扇着风,好似这样能缓解他的疼痛。
不经意间,程少妘却发现樊禹安耳根子泛红,顿时联想到了什么,不由坐直了身子。她再次问出心中的疑惑:“师兄,昨晚为何要冒险救我?”
樊禹安闻言怔了怔,头埋在枕头上半晌不说话。许是呼吸有些困难,良久后又抬了抬,露出半张脸,看着床头,幽幽说道:“哪来那么多为何,一起出门的,自然要整整齐齐地一起回去。再说了,你要真出了什么事,回头我怎么向你兄长他们交代?”
程少妘望着他通红的双耳,认真地追问:“当真只是因为你对我兄长的承诺,又或者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而不是别的……”
樊禹安轻笑一声,眼眸垂了下来,缄默不语。
程少妘却突然轻笑一声,盯着他的耳朵道:“师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甚至在感情这方面,认真者先输!”
不得不说,樊禹安听懂,甚至觉得程少妘的话在内涵他,也听出了她另一层意思。
他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没想到还是被程少妘看出来了。
但同时他也清楚,现在不是可以谈儿女情长的好时机。先不说程少妘有三年孝在身,光是程家如今的境况,程少妘怕是也难以分心顾及情感方面的问题。
尤其是如今这般情况。
他不知何时起,便对程少妘有了好感没错,但他并不反感这份好感,相反,还甘之若饴。他本想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地攻心,等她反应过来时,时机应当也到了,那时程少妘也就无法拒绝于他。
但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在他与程少妘之间若谈论感情,势必会跟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有所牵连,这是他不希望。
他只希望他们若能在一起,这份感情是纯粹的,不沾染其他的东西的。
然而,他所有的预谋,都被昨晚那场大火给打乱了。
“是吗?可赢了又如何,输了又何妨?”
好一会,程少妘才听樊禹安轻笑开口,闻言更是挑眉看着他的后脑,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弧度,之后幽幽回道:“不如何!”
程少妘替他盖上一层薄被,但受伤的地方还露了出来。随后缓缓起身,说道:“师兄如今受了伤,暂且好生养着,其他的事情交给师妹来办即可。”
樊禹安转动脑袋,目光似在打量着她,直至确认她并无大碍了,才问道:“你想做甚?”
程少妘眸色一凛,面色一沉,道:“我不怕事,也不惹事,若是规规矩矩来,尚且有商有量。但既然他们不讲规矩,我们又何必据着自己?这可不是我们生意人的做派……”
“他们欲夺我们货物,伤我的人,更纵火连累无辜,这笔账自然要找他们算清楚!师兄放心,我更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伤……”
说着,程少妘转身离去。
樊禹安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耳边萦绕着她最后的那句话,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仿佛背后的伤也不是那么疼了。
而李泉生带着大夫进来,便刚好瞧见他独自傻笑的模样,不由打趣道:“啧啧啧!樊兄,东家亲自来照顾你,你便这么开心?”
樊禹安脸上的笑容在他进来的瞬间便收敛了,随即瞪了他一眼,别过了脑袋不去看他。
李泉生灿灿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朝大夫说道:“虽说已有咱们体恤伙计的东家来上过药,但还劳烦大夫再给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