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的嘴被紧紧塞住,此刻只能发出挣扎的“呜呜”声。
高泽跨步上前,立马给她解绑,便见她长睫盈泪,怯弱不堪。
他正想说些什么宽慰她,杜茵却突然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低声泣道:“殿下,幸好您来得及时!刚才那个人,他想要偷您的公文!奴婢没用,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上一次被人扑进怀里哭,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那天红烛摇晃,是祝贞嫁给他的那天。
小姑娘一想到自己嫁了人,以后就不能陪在爹娘身边了尽孝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哪怕她嫁的那个人,是当朝太子,是她最喜欢的男子。
于是高泽一下下拍着她的背,顺着她的气息,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当时的祝贞一身红嫁衣,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一半。
可在摇影的红烛下,这样的她只让他觉得鲜妍不可逼视,如一朵黄昏下被露水沾湿的娇花。
高泽的思绪从那如幻梦般的回忆里抽离出来,目光落在了杜茵盈泪的眸上:“你看清那人是谁了?”
杜茵摇头,又想从他怀里起来,嘴里一遍遍道:“殿下快去抓他,抓他!”
“不必了。”高泽反伸手将她抱住,让她稳稳坐在椅上,低声道,“他武功高强,现在已经逃远了。孤就算追上去,也抓不住他。”
杜茵咬唇:“都怪奴婢,是奴婢耽搁了殿下的时间。”
“你也不必自责。”高泽眸色深深,在这一刻对于她的疑心,都消散不见了,有的只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之意,“他们的目标是孤,你一个弱女子,拦不下他很正常。”
他又安抚了杜茵一阵,直到杜茵不再饮泣了,才起身去早朝。
一等他离开,杜茵的目光,却飞速锁定了房中的某一暗处。
“拿到了吗?”她声音冷淡。
空气中,传来了一道闷闷的,不知从何来的回应:“嗯。”
接着,杜茵便感觉到房屋中那种熟悉的气息随风而逝了。
太子府外。
高泽让吩咐府兵一部分在太子府严加看守,一部分去追刚才的贼后,就坐上了马车。
但在马车上,他也不着急出发,而是掀开帘子,招手让陈贵福过来。
陈贵福忙凑过脸去。
“殿下有何吩咐?”
“去一趟风叶院,告诉燕如君,她如果再敢有什么动作,我就让他们燕家上下所有人,都死得无声无息。”
陈贵福心里一惊,抬头一看,却见殿下依然眸子浅淡,仿若那话根本就不是他说出来的。
“是!”
“还有。”高泽叫住转头要走的他,“多派些人,看住杜茵。”
他现在虽觉得杜茵在此事上是无辜的,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一定会有更多人,盯住杜茵,想通过杜茵来达成目的。
燕如君听到陈贵福传来的话后,两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阿年忙扶起她:“娘娘!”
燕如君站起身,却在阿年关切地眼神下,甩了个巴掌过去。
“你不是说这样就可以逼迫杜茵使出什么散针术了吗?为什么殿下发现这一切是我做的了,而杜茵还一点儿损失没受!”
阿年捂住自己红肿起来的脸,梗着脖子低声道:“一定是杜茵那个贱人有所察觉,所以……”
“所以在计划实施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料到会这样吗?”燕如君拽住她的头发,又是一巴掌,接着确实癫狂般的笑,“你和我之前一样,自以为是呢。”
从高泽威胁的话里,燕如君不难听出,他已经知道之前焦尾琴的事,是她在自导自演了。
这不过是杜茵和高泽一起布下的局罢了。为的,就是要她燕如君和整个燕家都付出代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会突然这么信任杜茵,而不信任她呢?
明明,明明当初那种事情,他都能交给她做!
难道,他现在已经全然不怕她将当初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吗?
燕如君突然又大笑,摇着头大声喊道:“高泽,高泽!我会让你后悔的!”
高泽下了早朝后,就直接去处理公务了。直到天黑下来时,才回到太子府。
然而他一到夏时院,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陈贵引着他进去了,他才看见,燕如君竟来了夏时院,而且就坐在院中的一把椅子上,面向门似乎已等他多时。
再微微撇过头去,他的视线里出现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杜茵。
高泽捏住拳,在夜色之中对上了燕如君那双似乎与以前有了太多不一样的眼眸。
“杜茵,谁让你跪下的?这世上除了孤,没人可以让你跪下。”
高泽一把拉起杜茵,握住了她的手。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在被他握住手的那一刻,杜茵的第一反应是将手缩回去。
而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回,任由他紧握着。
高泽想,也许她是受宠若惊。
“是,是燕妃娘娘……”杜茵低着头,怯怯地说道。
“燕如君,你疯了吗?见到孤,为何不跪下行礼?!”
高泽气血翻涌,瞪向燕如君时,已经全然没有了耐心。
但燕如君有着前所未有的嚣张,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后,也不向他行礼,也不向他认罪,而是定定看着他的眼,直呼他的姓名:“高泽。你从前,也未曾让我下跪行礼过。我在你面前,早已经失去了自尊。今天,我突然想找回来了。”
“你是孤的侧妃。该守什么规矩,你都忘了吗?”高泽握着杜茵的手,又紧了几分,“若是忘了,孤就把你送回燕家,让你的父亲和哥哥,再好好教教你!”
提到自己的父兄,燕如君冷笑了一下:“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恨我入骨了。殿下应该最高兴吧?我燕家越是落败,您就越是高兴。”
燕如君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燕家落败了,的确有人高兴,但高兴的人不是高泽,而是杜茵。
高泽只是希望看到杜茵高兴而已。
就像当初为了哄杜茵开心,他可以抛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