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的躯体僵硬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她便重新恢复了神智,动作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手完完全全从他的手里拔了出来。
紧接着,她悄然下床,穿上了鞋子。
杜茵本想直接赶紧离开,可就在她迈出步子的那一刻,她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尚还安静躺着的那人。
他面容如此平静,似乎还不知道她已经即将要离开了。
杜茵的心里忍不住产生了一声哀叹。
这多像前世他与她所见的最后一面。
他以为她会好好的,所以对她那样放心,以至于待在皇宫一整日,也忍住了没给她传任何一点消息,为的就是不引起她的怀疑,到时候把祝家的事抖搂出来。
他相信她会永远在太子府里等着他回来的,他相信自己以后每一天早上起来后,都能看到她的脸的。
但终究,这一切都成了永远的不可能。
就像今晚,她要离开了,他却还在睡梦之中不知道。
最后给他掖了掖被子,杜茵最终毫不留情地转身,开门走了。
冰凉的月色下,杜茵感觉自己的头脑格外清醒,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再回头一次。
她朝着那个耳房走,即便她知道那个耳房内冰冰冷冷几乎什么都没,她也不在乎。
那个地方,毕竟已经承载了她新的记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脚步声消失于门前不久,高泽的眼,便在黑暗中睁开了。
他幽幽地盯着那扇门看,心里所想的,还是走在风雪里的杜茵究竟会不会冷。
她又会不会知道,此刻他的心有多冷?
高泽自嘲般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虚无的黑暗中,琢磨着自己的心绪。
杜茵的那一簪子根本就没用多少力。
簪子虽然锋利,可也不至于让他痛苦得连连咳嗽、虚弱无度。
他只是想看看,杜茵究竟能有多关心他。毕竟,他们从前是同床共枕过的人……
高泽不相信,她连单纯地陪他一夜都不愿意。
可她终究还是自作聪明,在以为他已经睡熟了的情况下偷偷溜走了。
就像从前很多次,她都以为装睡的他是真睡着了,就要偷偷到外面逗弄夜归的猫儿一样。
高泽一时间都不知该高兴自己没那么容易入睡,还是该对此感到痛苦。
如果他不知道杜茵悄悄离开了,他好歹还可以骗骗自己,可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高泽狠狠闭了闭眼,顿觉清醒了许多。
杜茵与耿修间的关系一定没那么简单。
她现在连陪他一夜都不愿意了,之前却甘愿和一个男子即在同一间屋子里几天几夜。她这样做,是完完全全忘了他的存在吗?
难道她重新活一次,就不再爱他了,就要移情别恋,去与另一个男子长相厮守了?
甚至那个男子,与他是对立面的状态。
高泽禁不住地苦笑。
可他绝不会让耿修轻易得逞的。
祝贞,永远只可能是他的祝贞。
不论是生,还是死。
从里到外,她的肉体与灵魂,都必须是干净的,是属于他的。
从太子府离开后,耿修直接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了晏府找晏城说明这几日以来的情况。
两个人一核对,果然张平是晏城杀了来为他转移危险的。
而耿修虽然这些天很少离开耳房,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他通过各种渠道,在太子府探听到了不少消息,且这些消息大多都与周义方有关。
但晏城此刻最不关心的就是这些消息不消息的了,他一见到耿修,就像把巴掌一直放在耿修的背部不放下来了。
“你这一天天的也太猛了!要不是夏尚书之前和我推算过,说你一定在太子府呆着,我还不一定能沉得住气不去找你!”
耿修回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平时的确应该多听听夏伯伯的话,多少能少犯点错误。”
晏城很不耐烦:“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这几天一直在太子府的,都藏在哪儿了啊?”
晏城一脸恶趣味地看着他,显然是已经从别的地方地方听到风声,知道他这些天都和谁呆在一起了。
耿修却并不在意,他径自于桌前坐下,喝了晏城本给自己斟的温酒:“我朋友。”
“你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不知道呢?”晏城一脸欠揍地凑到他的面前,探着身小声笑问,“你说明白点,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杜茵?”
耿修抿了下唇,皱眉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和谁怎么做朋友,难道还要和你汇报?”
晏城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爽了,抬脚就踢了他一下:“老子就问问怎么了?!老子为了你的事儿可没少耽误自个儿的事儿,你倒还不乐意了。”
耿修一听此言,也不知他的话里几分意思,便稍稍缓了下语气:“快别提这不重要的事了。你先说说,那批银子安全送到了没有?”
“这你还不放心?”
他们二人此刻藏身的地方到底不够宽敞,晏城也难保绝对没有人在听墙根,便压低声音道:“都已经送到了,威远侯伯父和伯母还说那些银子已经全部下发过去,切切实实都交到百姓手里去了。这下,百姓们总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晏城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豪感,可站在他一旁的耿修却没这样的心情。
威远侯夫妇现在戍守边疆,不止何时才能够回到京城中来。
而他们此刻选择留在通州、丰州那样的地方,应该是因为觉得那里是华向曾经待过的地方吧。
他们想要替他来守护好这个地方,哪怕帝王并不重视,哪怕他们的俸禄全砸进去也不一定能够消费得起如此大手笔,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这里,并为此不断地努力着,试图能以此减少一个受害人。
似乎是看出来耿修的兴致不高了,晏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些话,便轻咳了一声了作抚慰道:“嗨,这没事儿!你放心吧,你们总有一天能相认的,到那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晏城这话不无道理,耿修一一听取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切都有了数后,便想离开,回柳眉铺一趟,可晏城还是把他拦住了。
“你可千万别冲动。现在大半夜的,你出去是想干啥?巴不得别人抓不到你呐?就算你真要干啥,交给老子来干就成了,用不着你这个小兵!”
“回去安顿好一切后,我还要去一趟大理寺。”耿修的脚步顿住了,倒也不打算向晏城隐瞒,“我要状告太子。”
这下晏城心里就纳闷了,差点忘记拦住他细问情况。
这又是咋回事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个主意,莫非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