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了，她才算看清了杜茵的手段。若早知杜茵并非看起来那般蠢笨，苏婆子坚信自己必不会如此轻敌，落得这个下场。
杜茵回头看她，垂着眼睑问：“求我有什么用？我只是后院的奴才，与你没什么两样。你要求饶，也该向主子求。”
“你是当事人，只要你能在主子面前说原谅了我们，我们就能得救！”苏婆子两膝跪地爬到杜茵的脚边，仰着满是皱纹的脏脸大声道，“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还得了赏，救我们一命不也是在给你自己积德吗？”
“就是！你要是连这个都不答应，就说明你小器得很，心胸狭窄！救我们你只需要费点口舌，还能赢好名声，是你占了便宜！你得谢谢我们给了你这个机会！”
红叶激动得说着，弄得好像救她们是理所应当，只要不救她们，杜茵就犯了天大的罪似的，听得杜茵冷笑连连。
真是强词夺理。
“你们放心。一会儿我就到前院求求燕妃娘娘，”杜茵压住心底燃起的怒气，转而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求她赶紧把你们斩了，好给你们一个重新投胎的机会。下辈子，你们就别再占了人道还非干畜生事了。”
“杜茵你……”红叶怒而朝她扑过来，两手乱抓恨不得将杜茵撕碎。
但她刚要爬出来，不等侍卫上前把她按回去，杜茵就直接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
红叶疼得呕血，整个人擦着地面滑进柴房，仰翻在地。
苏婆子心疼得老泪纵横，捶地道：“你好狠的心！我老婆子死了不算什么，但你不能杀我女儿！”
“凭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杜茵带笑蹲下身来，目光狠绝地盯着她看，“你一个做母亲的，想让别的母亲痛苦；她一个做女儿的，要别人的女儿吃苦受罪。今天杀了你们，就是救了无数对母女，这才是我杜茵积德的时候。”
她特地将“积德”二字咬得极重，而后缓缓站起身，带笑的眼冷冷剜着苏婆子的全身上下。
苏婆子被这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了。
陈贵福也没想到杜茵会有如此魄力，站在边上看了半天没出声。
现在见杜茵是铁了心想让苏婆子母女死了，陈贵福也懒得烦，挥手让人关门。
苏婆子还趴在门槛上，就像被抽去了魂魄的一滩死肉，侍卫上前抬脚想把她踢进去。
杜茵看着苏婆子被人一脚一脚地踩着、踢着，表情麻木没反应，杜茵突然觉得有点儿恶心。
世上能让一个人惨死的方式，有千千万。最可怕也最恶心的，还不是那些沾血带肉的刑罚，而是让一个人彻底忘记自己是个人。
这种“刑罚”行走于这小小太子府的每一寸砖瓦石板，坦然地出现在天家的每一处，光明正大地笼罩在这蒙昧的天地间。它让人麻木，让人痛恨被践踏，也让人渴望去践踏别人。
祝贞从前也是“施刑人”，现在的杜茵则是“受刑人”。她努力地向上爬，不是为了再变成施刑者，而是要去除此刑。
收回视线，杜茵回身离开，她感觉到原本留存在心底的怒意变成了若有似无的几分悲悯。
这么干脆的死，太便宜了她们。不如再让她们好好受一番生的苦，让她们痛恨自己今生为人。
走到人散处，杜茵拐脚往前院的方向去。
刚走到无人的走廊尾处，一道男音就打住了她的脚步。
“你这个时候去，是急着要向那个女人邀功献策？”
杜茵被这声音一惊，浑身抖了下。她赶紧回头看，却见耿修背手站在了她面前。
“你一直都跟着我？”杜茵往他身后看了看，除他外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我有意跟你。”耿修抿起薄唇，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是你一直没发现。”
杜茵：“……”
怎么还怪上她了？谁能知道他脚步比猫儿还轻？
但她还是笑着问：“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那个女人？”
耿修不耐地皱眉：“就你想找的那个。”
燕如君？杜茵心头微动，看来他很讨厌燕如君，否则也不会身在太子府却连燕妃娘娘的称谓也不叫了。
“你去求她杀了那对母女，是想讨好她？”耿修的目光极其认真，皱着的浓眉像出鞘的利剑。
杜茵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当然不是。我是求她饶过那二人一命……”
“你是傻子吗？”耿修提高音量打断他，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真要听她们的话，想博什么狗屁好名声？”
杜茵因为他对自己的误解感到有点气，但又觉得好笑。
她记得这个耿修，情绪从来都没这么激动过。平日里他表现得那么高冷，现在却连脏话也冒出来了。
但看他常阴沉着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光芒，杜茵觉得，似乎也没那么气了，于是向他认真解释道：“我让她们活，只是为了让她们更痛苦，从而意识到自己错哪儿了。而不是愚昧地死，像刚才一样将一切的过错归咎于他人。”
听完这话，耿修的神色稍缓和了些，可语气依然僵硬：“那你也绝不能借此向那个女人邀功。”
杜茵歪头看他，胖脸上挤出了几个褶子：“谁说我要邀功了？”
他该不会以为，燕如君会因为她为苏婆子母女求饶，就对她高看，然后重待她吧？
“你死心吧，”出乎意料的是，耿修直言道，“你这样只是白费功夫，她绝不会因为这种事赏你。”
耿修一目不错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劝诫之意。
他从阿年口中得知杜茵做菜得了高泽奖赏的事后，一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杜茵竟然还会祝贞才知道的方子？
也许就是因为杜茵与祝贞间种种奇怪的联系，让耿修忍不住关注她。
所以从柴房处出来后，他一直想找机会好好问她，但又碍于周围人多，也碍于他不知如何开口，直到她快进入前院了，耿修才出声叫住了她。
此刻的杜茵却觉得有些不适。他们只是有合作关系的朋友而已，他这么关心她的行动干什么？
“而且，”杜茵刚要为自己好好解释一番，耿修又出声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她越远，就越安全。”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杜茵的目光夹带着探询，“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