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以来，耿修时常就会出现在这里，杜茵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虽然不知道耿修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听到他声音的杜茵也不惊讶，依然神色淡淡。
“你也看见了，她不是什么聪明人。所以如果最后死得太惨，就只能怪她太蠢太坏。”
“她本就该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耿修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暗色的狠厉。
杜茵沉默了下。
这些天以来，虽然他们时常见面，但她始终没有去问他，他到底是不是华向。她也不确定，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他们之间，似乎早已经变得亲密无间，似乎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彼此交流了。
可又似乎，他们谁都在刻意隐瞒着心底的那丝情绪，不想被对方知道。
比如此刻，杜茵并不知道耿修在想什么。而耿修，也不知道杜茵究竟在怀疑什么。
他们太默契了，默契地选择了谁也不说。
也许是要等到一个不得不说的时机，他们才能坦诚地，将心底的秘密倾诉出来吧。
至少杜茵现在已经不再纠结此事了。
因为不论耿修是不是华向，她都确定，她喜欢耿修。
至于耿修喜不喜欢她，那是他的事，她不会插手追问。
“我有种预感，近期会出事。”耿修再抬眸时，目光放在了窗外。
今年的夏季格外闷热，夜色里就连蝉鸣也显得有气无力。
“你只管说，你想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耿修回过头直视杜茵的眼，黝黑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像透水的琉璃：“那座宫殿还在修建，我不知从究竟是有什么意义。我必须阻止。”
杜茵眼睫微垂：“可是我们尝试了那么多种办法，都没用。”
云清帝执意要修建，而朝堂之上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巴不得皇帝再昏庸一点，好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晏城、夏尚书一行人，费尽心思，也只是暂时弄垮了燕家、摆平了张家而已。
要想彻底除弊，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推翻大齐，推翻这个早已腐朽得让百姓无法生息的王朝！
可要做到这一切，谈何容易？
积弊已久，天下的臣民都快习惯于逆来顺受了。
半年以来，晏城已经将他所能够调集的人马在全国各处排布开了，但这只是开始。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让百姓们主动追随他们的契机。
“这些事，你暂且不用管。”耿修低声道，“你先把你想做的事做好。其他的，我自己可以。对了，”
耿修指指纱帘之后的小书桌：“柳眉铺的账本我都放到抽屉里了，别忘了看。你上个月的工钱，也被一齐放进去了。”
半年以来，耿修都是以这种惊喜又干脆的方式给她发薪水和布置任务的，杜茵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喜欢。
每次她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行走的钱袋子。
杜茵朝他点点头，将手边刚倒好的茶递给他。
耿修却没接，他摇头道：“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杜茵叫住他，迟疑了下道，“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直说。”
杜茵警惕地凑到他耳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听完后，耿修蓦地睁大了眼：“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被发现了，高泽不会放过你。”
耿修并不知道在高泽那里，杜茵的身份是什么，所以在听到杜茵的话后，只觉得杜茵在存心找死。
但杜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信得过你，你肯定能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而且，就算真被高泽发现了，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最后一句话，杜茵说得意味深长。
“你不了解他。”
耿修却没听懂杜茵话里的暗示，而是苦笑道：“不管是真是假，在涉及到那个人时，他都不可能保持冷静。”
杜茵抿了下唇，没说话。
“我走了。”
耿修再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一眼杜茵后，翻身离开了。
杜茵见此略有郁闷，便自己饮下杯中茶，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近一个月内，燕如君每天都会来偷偷找杜茵，要杜茵教她弹琴。
杜茵也如约定的一样，用心教她。
一月后，燕如君基本能顺利弹奏出一曲《凤求凰》了。
有杜茵的细心指导，这曲子不说十成像祝贞的手法，也有四五成韵味在。
而且不知是不是杜茵的错觉，她竟能感觉到自己偶尔会有和这琴音产生共鸣的时候。
多么可笑。她要杀燕如君，却在燕如君奏曲之时，想燕如君若是没有在她前世犯下那滔天罪孽，会怎样。
燕如君搁下手里的琴弦，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才从刚才的琴韵之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杜茵，却见杜茵也一副怔愣之态，似乎在回味琴声的余音。
“杜茵？”燕如君打断她，“明天就是休沐日，殿下会回来。到时候，我就去书房内……”
“不，娘娘。”杜茵回神听她说到这里，突然道，“奴婢觉得，有一个地方更适合你实施计划。”
在这个月内，杜茵虽然待她的态度是疏离的，而燕如君也刻意不想和她多做别的交流，但她们之间早已有了那么点亦师亦友的味道在。
至少，是燕如君单方面认为。所以杜茵的无理行径并没有激怒她，而是让她细细思索起来。
“殿下近日来只会在夏时院休息，偶尔才会去春和院一趟。其余的地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我还能去哪？”
“就是春和院。”杜茵眸色深深，“据奴婢所知，春和院的一处阁楼内，存放着一把焦尾琴。那是太子妃娘娘生前最爱的一把琴。若是你用那把琴来弹奏，岂不是更能博得殿下欢心吗？”
燕如君听明白了，顿时回想起当年祝贞未出嫁时，坐于阁楼上抚琴都能引得不少过路痴男怨女停留驻足时的情形。
那些痴男怨女里，就有高泽的身影。但高泽与他们都不同的是，他可以不顾丞相府那堵高高的围墙，可以迈过大门，登上阁楼近距离倾听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