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摇头轻笑:“我当然知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我是傻子吗?”
他也不想想自己,每回都出现在她身边,看似是无声无息的,可实际上,他每次一来,杜茵都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已经对他的出现与消失习以为常了。
“那我离开的时候,你也知道?”
“对。”杜茵倒了杯茶,眼睛也不抬一下地递给他,“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耿修接过茶盏,挺主动地在她面前坐下了,看着茶盏里的清茶,问:“近日举国上下出的大事,你听说了吗?”
杜茵闻言,眼皮一垂,沉吟道:“知道。”
“你觉得此事,和高泽脱得开关系吗?”
耿修深眸漆漆如墨,在晃眼的灯光下,如寂寂深潭的水面。
杜茵抿唇:“既然事情大部分是周义方做的,那作为周义方最亲近的主子,他当然脱不开关系。”
“那如果那些事情确实是他所为呢?或者说,是他所主导。”
耿修的音色不变,依然冷而低。
他不是想逼问杜茵,而是迫切地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和他一条心,是不是与他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这对耿修而言,很重要。
“如果是,我比你更想杀了他。”杜茵抬起眸,眉目冷静道。
耿修却在心里大松了口气。
他双手握成拳,一只手搁在桌上,几个指节轻叩了下桌面:“晏城已经去催发文书了。我这此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太子与周义方等人贪污赈济银的证据找出来。你可知道,那些东西在哪?”
如果是从前,杜茵定会不假思索地将答案说出来,可现在,她也不确定她日常所看到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了。
高泽真的信任她吗?
好像是很信任。否则,也不会几乎随时随地都带她在身边了。
可似乎,他并不信任她。否则,为什么她现在无法精准地说出一个答案来呢?
她还在揣摩他的心思,这是她前世从不会做的事。
耿修看出了她的思量,于是轻声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他不可能让你知道的。但如今,我们可以一起把那些证据找出来,救下那些百姓。”
杜茵重重点头:“那你想我怎么做?”
“高泽的书房内常有人在暗处监视,不论是谁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汇报到高泽那里去。这样一来,我就很难靠近那个地方。”
即便耿修武功高强,但只要是藏身于太子府内,那不论高泽有没有注意他,太子府的那些人就不可能完全忽视他。
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杜茵就会被害死。
毕竟那次他假死,就和杜茵脱不得干系。
高泽连自己最紧要的秘密都不让杜茵知道,又怎会心疼一个背叛他的杜茵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把那些暗卫引开?”
“对,唯有如此,我才能……”
“天都这么晚了,阿年你怎么来了?”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似乎是故意提高了从不远处的地方往耳房的方向飘来。
耿修两耳微动,当即觉察到不对,给恍然未觉杜茵使了个眼色后,就立马藏身于暗处了。
杜茵刚反应过来,见到他的眼神后便掏出刚才那个绣帕想继续绣下去,接着就感觉门外的声音反越变越小,几乎要听不见了:“……莲清姐,你不是也在吗?你来是要……”
后面的,杜茵完全听不见了。
估计是那两人一起离开了。
杜茵听得出来,这一定是莲清与阿年在说话。
但阿年过来想要监视她,她不觉得奇怪。她真正觉得疑惑的是,为什么莲清也在这里。
莲清刚才,有听到什么不应该被听到的东西吗?
杜茵赶紧回想了下,确认自己刚才和耿修说话时的确没太大声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们原本就应该离耳房挺远的,这屋内的声音,她们定没听到。
还好耿修常怀警惕之心,说话声音故意压低,让她在说话时也禁不住跟着低声。
直至外面的一切动静都消失不见,只偶尔传来的一声渺远狗吠侵入耳中,杜茵手里的锦帕才放下了。
她刚想冲暗处的那双眼睛说可以出来了,便见那双眼睛警告般地示意她看向门板。
杜茵心里一紧,接着便听一道脚步声渐渐响进来,片刻后,门就被敲响了。
她忙站起身,朝外问:“谁?”
“我。”
是莲清的声音。
杜茵心下狐疑,又朝刚才的暗处看了眼,这回却连双眼睛没看见了。看来他已经躲好了。
“来了。”
杜茵稳了稳心态,上前开门,先是开了条门缝,在熹微的光里看到莲清的眉目还是那么温和后,才将门完全打开。
虽然她对莲清的身份存疑,但从她三番五次帮自己的事上看,莲清至少不会害她。
就算莲清真要干什么,杜茵也不怕。
反正耿修已经藏好了,旁人再想发现他,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像她一样熟悉他的人。
“这么晚了,你还没歇息吗?”
开门后,杜茵有意无意地问。
莲清自顾自走进来,神色淡然:“你不也没睡吗?”
走到桌子前,她往那个针线筐看了眼,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们最好别在这里谈事。有什么事,宁愿写下来,也别发出声音。”
杜茵心里一惊,顿时明白莲清已经听到他们的话了。而且听她的语气,应该不止一次如此。
“你不能不防着阿年,虽然曾经你们关系很好。”莲清坐下来继续道,“她知道你们几乎所有的秘密。注意,是,所、有。”
她将那两个字咬得极重,杜茵当即手指冰凉,整个人在这夏夜里如浸人了井水之中般无措:“那你呢,你也知道?”
“知道。”莲清撇开头,不咸不淡道。
杜茵盯着她的眼,等着她的下文。
可她后面却一句话也没了,就静静看着别处,好似在等杜茵开口。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杜茵呼吸一滞,“而且是几次三番的帮?”
“我不是帮你们,而是帮你。”莲清转头看她,双目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