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抬起泪眼，如一株带露的芙蓉般惹人怜爱：“奴婢清醒了，真的清醒了……”
高泽错愕地回身看向她，眯起眼看着她那苍白怯弱的脸，一时间摸不准她这话里究竟几分假，几分真。
“怎么个清醒法？”
杜茵吸了吸鼻子，鼻头被冻得通红，双唇却没什么颜色，还轻轻地颤动着，一张一合地解释道：“为着一个这样容易死的人而流一天一夜的眼泪，并不值得。”
高泽嗤笑：“你现在才认识到，他是个废物？”
“嗯……”
“那你在孤面前说这番话，又是有什么目的呢？”高泽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细细赏看：“难道是要我再把你带回去？”
可他凌厉的眼底，分明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在的。
杜茵将那抹愉悦看得明白，所以也笃信，自己的计划可以实现。
虽然，也许免不得要吃些苦头。
“我现在知道，自己先前是有多愚蠢了。”杜茵深吸一口气，“现在追悔莫及，还请殿下原谅。”
“你为什么要叫我殿下呢？”
高泽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忽而加大了，逼得杜茵不得不皱起眉来，欲呼痛而不得。
本在一旁看着的孟成，见此场景便识趣地退下了，独留他们二人在此。
“殿下是主子，奴婢是奴婢。”杜茵略带落寞地垂下了眼睫。
“不，不是因为这个。”高泽忽而笑了，笑得无声，“是因为你根本没在我面前把自己当成祝贞，也同样没有把我当做阿泽。对吗？”
“我……”杜茵吞咽了下口水。
他就这么在乎她？是啊，他一直这么在乎祝贞，在乎祝贞对他的一切看法与态度……
可问题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祝贞了，她也无法做到时时刻刻把自己当成那个已经死了的祝贞。
祝贞死了就是死了，她只是杜茵而已。杜茵，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哪怕这个人生是以为祝贞复仇为前提的。
最关键的是，杜茵清晰地认识到，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喜欢高泽的。
他有太多，她无法窥探到的东西了。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从前祝贞对他的喜欢，也紧紧是浮于表面的喜欢而已。
既然高泽已经看出来她不再想像前世那样来对待他们二人的关系了，杜茵干脆就放下这一点：“难道我不能够以杜茵的身份，来喜欢殿下吗？”
她直视他的眼，将心底的情绪掩藏得干净，好似真的只是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而已。
高泽也无可避免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她这样的眼神，彻底击中了。
这双眼像祝贞，但又不是祝贞。
也许她说得不错。
她已经不可能是祝贞了，即便她拥有祝贞灵魂的一切。
但她也可以用杜茵的身份和杜茵的爱，来对待他。
而他，同样也可以用最尊贵的身份，来凌驾于她的感情之上，接受杜茵的爱。
高泽的心狂跳不止，就像他第一此遇见祝贞一样。
但他很快就从这如擂鼓般的心跳里清醒过来了。
在相信杜茵的话之前，他必须问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夜，她对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这变化的速度，无法让他不去怀疑她的动机。他不相信，杜茵说那些话，真的就只是出自真心而已。
就算是真心，也不该有如此快的转变。
所以他直接松开手，将杜茵的头脸甩了出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高泽冷笑，“你觉得，你如果你不是祝贞了，你还能对我有什么意义？”
杜茵的掌心暗自捏紧了。
她无可否认的一点是，高泽实在对祝贞太好，他为祝贞所做的那一切，都让她无法忽视。
所以当她以祝贞的名义去伤害他时，杜茵的心头多少都会有点愧疚。
她对不起高泽对她的感情。
可是现在，高泽突然这样质问她，又让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以祝贞的名义讨好他，会让她自己产生愧疚；可以杜茵的身份来迷惑他，又全然蒙骗不住他。
他哪里会稀罕一个奴婢的爱？
而高泽在看清楚杜茵眼中的那抹迷茫之后，忽而就笑了：“但你都如此诚恳了，那孤不是不能答应。”
看着杜茵瑟缩在冬日暖阳之下，高泽缓步走到她面前，轻轻一笑：“只要你发誓，永远忠诚于我，永远，只做祝贞。那么，我可以把给祝贞的一切，都给你。”
杜茵的呼吸滞了一下。
即便她知道，她自己就是祝贞，可在听到自己被命令去永远只做祝贞事，心头还是颤了一下。
她不喜欢这样。可面对高泽，她没得选。
“好。”
听到自己最想要的回答后，高泽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然后用柔如含蜜的眼神看她，低声道：“孤带你回去。”
杜茵乖巧又羞赧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被高泽轻轻柔柔地揽到了怀里，直到坐上马车。
马车内，高泽用极其温柔的目光和语气对待着她，和前世祝贞所感受的一切，没什么两样。
但杜茵就是浑身不自在。可她不得不去“扮演”祝贞。
她得娇憨明媚，得狡黠调皮，还得慧质心灵。
当杜茵重新回到太子府时，府内的人一见杜茵竟是被殿下抱着下了马车，而且还被殿下呵护着往前走，都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
该不会，杜茵要成了这太子府内的第二个太子妃了吧？
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是燕如君。
所有人都瞒着她，不敢让她知道，生怕她知道了后会接受不了，闹天闹地，最后惹得殿下生气，下场更凄惨。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当燕如君知道时，她只是摇头苦笑了一下，别的一句话都没有了。
这些天来，燕家的变故已经让她心力憔悴，已经让她清晰地认识到，高泽对她的宠爱，从来不是爱。
而殿下对于杜茵的所谓宠爱，也不过是要把杜茵培养成下一个她而已。
哪怕杜茵的结局好一些，那最多也只是成为下一个祝贞。
不论是她自己，还是祝贞，燕如君知道，高泽身边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