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震惊地看了眼自己腰腹间那把锐利的剑身，又抬头茫然失措地看向剑的那一头——她刚刚为之求情的对象，她的的主子燕如君。
她张了张嘴，无声地流下泪，像是想质问，又像是想申辩。
但她的一切好像话语，都被燕如君一声怒斥打断了：“大胆奴婢！你竟然在偷了琴后，还把本宫好不容易找来替换的琴给斩断了？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止是小桃，在场的杜茵和高泽见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短暂的失色神情。
他们谁都没想到，燕如君会对自己的丫鬟动手。
“娘……娘……”小桃睁大了两眼，空洞的眼里已沾染了委屈与愤怒。
即便身体的疼痛快要将她的呼吸剥夺了，但小桃还是从燕如君的话语里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
“住口！你还想狡辩什么？我没你这种毫无良心的奴婢！”燕如君喘着粗气站起身，手却松了剑柄，不可控制地轻抖着，“快！跪下给殿下赔罪！殿下心善，兴许还能饶你家人不死。”
“噗——”
一口鲜血直接从小桃的嘴里喷了出来。
她两眼猩红，胸腔如风箱般急速剧烈地起伏。
突然，她像一头失控的疯兽，猛地跪下来抱住高泽的大腿大喊：“殿下！奴婢冤枉！是……是燕如君她……”
就在她一句话快要说完的时候，一声发闷的“噌”，又从她身体里发出了。
随之，是那把长长的剑从她腰腹间被拔出。
就像最后一丝游魂被被人从躯体里抽离，小桃终于再忍受不住强烈的疼痛，在一阵痛苦的抽气后两眼一翻往后倒，彻底昏死过去。
“滴答，滴答——”
有温热的鲜血，顺着剑锋往下滴，落到地上将干净的木板地覆上一层血腥气。
而这把剑，正被紧握在燕如君发抖的手里。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泽看着小桃渐渐没了呼吸，如一条死畜般仰躺于地，不由嫌恶地退后几步，问离得不远的燕如君。
燕如君一袭白纱已经被染得血色斑驳，如冰雪地里散落了大片大片的红梅。
只是，红梅自带清香，而她只能散发出腥臭味。
高泽微皱的表情里，已然将他的不耐显示出来了。
燕如君的呼吸在抖，可她的声音却冷静得让她自己害怕。
她不怕杀人，不怕动刀子，她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骗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初，她都可以心情愉悦地让祝贞死得那样惨，她又怎会因用剑刺死一个奴婢而感到愧疚恐惧？
但祝贞死的时候，她怕高泽知道真相；这个奴婢死了，她也怕高泽看出她的心思。
“几日前，臣妾发现这个奴才有点不对劲，行事鬼鬼祟祟的，还挺别的奴才说她家里突然发了一笔横财，心里就起了疑心。找人查过又对她再三逼问，才知道这奴竟然是把太子妃娘娘留在这里的焦尾琴给偷走了，还放了一把假琴在这里。臣妾今天来这里，就是要惩罚她，杀鸡儆猴！”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把琴是假的，你将它斩断，是为了惩戒她？”高泽一只手仍抱着那两截琴，一只手空出来，伸出怀中的绣帕，轻轻掩住口鼻，离燕如君远了好些。
注意到高泽的这个动作，燕如君的眸中划过了一丝落寞。
他看见了她杀人的样子，此后定不会觉得她还有一丝一毫的干净了。
即便早知如此，燕如君的心还是忍不住绞痛起来。
“是。”她深吸气应下，抬眸冷冷看向高泽身侧的杜茵，忽而道，“不知殿下和杜茵来这里，是为什么？”
她在明知故问，却是在质问杜茵。
她今天是见招拆招，暂且被让杜茵的阴谋诡计得逞。
她倒是想看看，杜茵会如何对待此事。
“孤是来赏琴的。”高泽放下了那两截琴，目光无波地抬起，并不想被她这两句话就转移开话题，“那真正的焦尾琴何在？你身为太子府的侧妃，难道连一把琴都看不住吗？”
“臣妾……臣妾已经找到那把琴了！”燕如君的额头是都冒出了冷汗。
她不得不这么说，即便这么说的风险太大。
如果她找不到琴，高泽一定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她背后的燕家。那么燕家，就一定还会再禁受以此灭顶之灾。
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那把琴在那里？”高泽微微眯眼，神色不明地看着她问。
燕如君的喘息都是艰难的。
“在燕家！”
“那为何不送过来？”高泽冷哼一声，“你若骗孤，孤就让你为这把琴殉葬！”
燕如君的两腿发软，她几乎已经能预见到高泽亲手将她如蚂蚁般捏死的情形了。
“琴，琴在燕家，明日就能送过来的，殿下，”她的言语开始有些颠倒，勉强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奴婢早就找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让家里人送过的了。明天……明天就能……”
“若是不能呢？”高泽抱臂，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手肘，“你想让孤如何罚你？”
“能！能！就在燕家！琴就在燕家！”燕如君面色惨白地下跪承诺。
高泽像是一只抓到老鼠后，逗弄老鼠逗弄得烦了的猫，闻言只是松开手臂，朝外迈去。
燕如君看着他步子闲淡地往外走，后面还跟着一位始终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杜茵，牙根都咬紧了。
很明显，杜茵一直在扮猪吃虎。她上当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两道脚步声向之前那样，一步步迈出了顶阁，踏上了向下的台阶。走出几步后，高泽如是问。
楼道里闪着因他们动作起风而轻晃的烛火，照在高泽脸上，照出了几分晦暗不明。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杜茵始终离他三步远地跟着，头也不抬地回到。
“真的不明白吗？”高泽嗤笑一声，“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你何须向我隐瞒？我早承诺过你，只要你想杀了燕如君，我就随时可以让她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