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姑娘你何必苦苦纠缠？”阿风再次忍不住，插了话。
卫兰清这次却没打断他。
红叶会意，唇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明白了。我回。”
卫兰清垂睑不语，平日闲淡自适的他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许无措。
沉默后，坐在床上的红叶掀起被子便要翻身下床。
“等等，”卫兰清伸手示意她停下，“今天太晚了，明早再走吧。”
“我当是卫大夫改主意了呢。”红叶捻着垂在自己胸前的发绺，眼里含媚一笑，“早晚回去我都是个死，那我何必占他人位置呢？”
话是这么说，可她却没动一动的意思。她料准了卫兰清还会劝她。
果不其然，盯了片刻红叶那双眼后，卫兰清眸中的纠结浓得快化不开了：“这个点，不会有人来。你安心睡一夜吧。”
红叶闻言，叹息着懒懒地倚靠在了软枕上，这些日子重新养回来的白肉衬得她多了几分娇憨。
红叶的被子才重新掖好，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阿风开门一看，正是杜茵与耿修二人。
卫兰清在后面看见这二人后，眼中先闪过一抹讶异，后又盈上笑意：“难得你们来得早。”
杜茵带笑回应：“现在我算是半个自由人了，能来早还是早点来的燕如君好，总不能无故拖累卫大夫你点灯熬油。”
卫兰清轻轻笑了，他不是没有听说这外头的风声，也知道她是在自嘲，所以直接示意他们二人进来，开始为杜茵诊治。
考虑到杜茵和红叶的关系复杂，卫兰清特地安排杜茵到对面的医房里医治，以防她们二人打照面，弄出矛盾来。
经过一番彻骨痛的治疗后，杜茵冷汗涔涔，面白如纸，仰躺在床干喘气。
耿修得了卫兰清的同意后，才掀帘子进来，见她连眨眼都费劲，便低了声音道：“你就在此歇一天吧。明天晚上，我带你回去。”
杜茵却摇头：“我自己能回去。只要睡一觉我的体力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到时候乔装打扮一下，不会被人发现的。”
“天真。”耿修讽刺了她一下，转眼看卫兰清，“大夫，请看好她。”
卫兰清微笑：“好。”
接着他也劝杜茵，“杜姑娘若执意想走，倒让卫某禁不住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快别这么说，”虚弱着的杜茵一听这话就急了，忙道，“我听你们的。”
安顿好杜茵的事，耿修出了回春堂就直接往太子府走了。
翻进太子府的东角门，耿修抬头一望，才发觉这是他难得一次在子时前回来。
他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本只余微风扫落叶之声的静谧夜晚深处，出现了不属于他的，似有还无的脚步声。
他时常在夜间行走，早练就了脚步无声的功夫，所以这动静绝不是他弄出来的。
耿修警惕地停住脚，刚放松下一些的眼眶再次拧紧了瞪向声音的来处。
另一面，他的手已将藏在袖子里的短匕拔了出来，时刻准备应敌。
可他等了片刻后，惨白的月光下，那脚步声却像已消逝于风中了般，再无半点迹象。
常年维持警觉性的耿修不会在这时侯乱猜测，他只会更小心地盯紧每一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稍定神，用余光打量四周的同时继续往屋里走，状似随意，实则处处小心。
那本消失了的脚步声终于按捺不住了，再次从角门附近的地方“哒哒哒”地响起来，比方才更急、更重。
耿修慢下步子，匕首的尖刃处刚露出袖子，便听一道女银女音混杂着那道脚步声清脆地唤他姓名：“耿修！”
皱眉细望，借着月光耿修才辨认出一路小跑到他跟前的人，竟是后院的阿年。
他不着痕迹地收起匕首，面色森然：“你怎么在这？”
阿年抿唇低头，白亮的月光照不出她红了的脸颊，却照得出匕首刃尖上锻钢发亮。
她知道他不一定是在防备她，但她一听他冷冰冰地发问，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
他该不会讨厌她吧？
阿年光顾着想，反忘了回答他的话。待反应过来后，一见他比月光还寒的眼神，她又不敢说话了。
“嗯？”耿修不张口，鼻间闷出一道声来。
阿年慌抬头，眼神却是飘到了他头顶的弯月上：“杜，杜茵怎么样？”
“很不好。”耿修故意往坏了说，接着还讽笑问，“这很难猜吗？”
那天杜茵出事的时侯，他虽没现身，却一直在暗中观察，早将阿年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了。
他再稍稍查证一下，结果很快就得出来了：这一切都是阿年的安排。
耿修并不想知道她为何如此，又怎能如此。在他眼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对于阿年将不再有任何信任可言。
至于要不要报复，那就是杜茵自己的选择了，他并不关心。
阿年将碎发往耳后挽了挽：“我，我很关心她！你每晚，都会去看她吧？”
试探着问出这句后，阿年又赶紧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小心递给耿修：“这是我为她准备的针线，也许她用得上。虽然只是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但也是我的心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耿修这几个字出来，却并非是疑问式的询问，而是陈述式的质问。
阿年懵了。她慌忙解释，手脚都无数安放了，只怕是他嫌她烦：“就，就是想让你帮我给她带点东西而已！”
可她想不到的是，耿修不仅真对她感到不耐烦，还极其厌恶她此刻故作懵懂无辜的样子。
“你能骗过的别人，骗不过我。”耿修抱臂而观，话冷眼神更冷。
“你误会我了！”阿年急得想哭，“我真的只是担心杜茵，想拜托你照顾好她而已！她的身体那个样子，本就难自理，现在还被赶出了太子府，在外面她该怎么照顾自己？我真的……”
耿修目如寒刀：“真的很高兴吧。”
他彻底失了耐心：“你害她被赶出府的事，我比她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