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眉头微微蹙起。
何氏这样做的目的不难猜出来。她没有办法把她杜茵从村尾扒出来,就想假借除狼的名义逼迫杜茵出来。
为百姓除狼这样的事,官府必然是拒绝不了的,只能派官兵解决。
届时,官兵们在后山堵着狼,何氏就能带着村人来村尾搜刮,找杜茵藏的银子了。
“谢谢你!”杜茵紧紧握住阿翠又瘦又粗糙的手。
阿翠却摇头:“别说没用的,你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吧!”
她说着已经站起来了,潦草拿袖子擦了把泪后就道:“我得回去做饭了。不然等那人醒了见桌上没饭没菜,肯定想要我命!”
不待杜茵再多说,阿翠已经提裙跑开了。
关于村尾的传说阿翠知道的甚至比杜茵还多,心里也不是不怕,可她做不到见死不救,硬着头皮还是到了村尾附近徘徊着。
她也不知道杜茵到底在不在,既不敢离这太近,也不敢离太远,就这么蹲守着,希望能碰上杜茵出来倒个水或者从外头回来什么的。她运气还算不错,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杜茵给等到了。
虽然阿翠只是和杜茵说了三两句话,但杜茵心中深知,阿翠为了来给她报信儿,是鼓足了勇气的。
这些日子,杜茵也听说了阿翠的生活状况。
她嫁的是村西一个年近五十还没娶妻的屠夫,天天耍刀卖肉,又好饮酒,每次饮完酒还要那抽条打人。阿翠嫁过去后,没少吃这种苦。
杜茵望着阿翠匆匆离去的背影,暗自捏紧了拳。她一定要想办法救阿翠。
但当务之急,是她自己如何躲过这一关。
逃还是继续坐守在这,随机应变?
然而事实是,老天这回就没给杜茵逃的机会。
院外,黑芒狂吠的声音再次穿入云中,吼得杜茵心头发颤。
可接着,就有更大的一声厉喝压住黑芒的声音:“里面有人没?没人我们可就射箭了!”
他们在这里只看见了一条狗,但这狗长得和狼很像,还真不确定会不会是狼群中的一员。在不保证里面到底有没有狼在的情况下,先射箭进去听听动静绝对是最保险的做法了。
没人应声,又听何氏信誓旦旦说里面铁定没人,为首的赵廉就挥挥手,示意所有官兵准备准备,要动真格儿的了。
对付几头狼而已,他们还不至于没办法。
更何况,何氏给的好处还不少呢?
可就在所有官兵拉满了弓后,一个敦厚的身影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赵廉眼中。
赵廉眸中一惊,惊讶之余是庆幸。幸好刚才还没把箭射出去!否则出了人命,他们谁能担待得起?
可何氏的表情就比他丰富多了。她是又惊又喜又怒,还带着点儿迫切的激动。
“茵子!”
杜茵咬着牙抬头朝声音源头看过去,就看见了何氏那张老脸。
可杜茵顾不理会她,而是直接对赵廉道:“我住在这,你们先别射箭。”
“住这儿?”赵廉先潦草打量了眼杜茵的全身上下,又看了看破败的屋子,“你娘找你找得要疯了,还以为你被狼吃了呢!结果你还在这舒舒坦坦地住着?”
“我没有什么娘。”杜茵淡淡否认,强调道,“你们别本末倒置了。案子是由陈大人断,狼是由你们抓。惹我们这案子的腥,对大人您可没好处。”
除狼这事儿说简单简单,说危险也危险,但总没有处理杜茵这种案子难。赵廉也不想惹麻烦,所以听了她话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就想往后头走。
何氏本也不打算要他插手。只要他把人人带到了,他们这些村人自己就可以进去把杜茵提溜出来,把他们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了。
可接下来,杜茵一句话就打破了何氏的幻想。
“但我这的确总有狼出没,”杜茵并不露怯,快步走到了赵廉跟前,将鼓满的荷包递给他,“需要两个人守着,还请大人您劳下心。”
赵廉的嘴一下子咧开了,瞧着这荷包比何氏给的那个还大呢:“成!”
他朝后随便喊了两个人的名字,命他们守在杜茵身边,接着就把荷包塞到了自个儿腰包里。
何氏见状哪能依?当即焦急问:“赵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呀?这后头除狼还得人手呢,您怎么……”
“护着你女儿还不乐意呐?”赵廉觉得这事儿又可笑又可气,所以话也说得不客气。
一个不知是在防狼还是防亲娘,一个不知是真疼女儿还是心疼银子。杜家人可真有意思!
“有我们这些村里人呢,哪能让她被狼咬了?大人您就放心吧,您把人收走多抓几个狼,绝不会有事儿的!大家伙儿还会因为少了更多的狼高兴呢!”
赵廉神色微动,余光又瞥见了何氏递来的银锭子。
“咳,”他扫了围观村人一眼,“这话也是道理。那这就交给你们,我们去除狼。”
还没等何氏爆发出一句兴奋的“好”字呢,外头就传来了拐杖声。
“我不同意!”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去,见来人竟是村人,各个相觑一眼,不敢多话。
村长拄着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必须派人保护杜茵!你们不保护,那杜茵就直接跟在我身边!”
何氏没想到这儿的动静这么快就惊动村长了。换做平常,她为了讨好村长铁定会事事依他,说要干啥就干啥。可现在不同了,村长在她眼里,能算个啥?
村长一年赚的钱,恐怕还没她一天在小桃姑娘那里拿得多吧!
“村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呐?”何氏尖声尖气,“我管个家务事,您还要插一脚不成?”
“我可没准许你管家务事管到村务上来!”村长明显是动怒了,此刻气得胸膛起伏不止,“杜茵怎么说也是你的亲闺女,你竟然为了钱,差点要把她射杀死?”
有了村长这句话的提醒,众人才回过味儿来。
是啊!如果刚才杜茵一直没出来呢?她会不会已经被插满箭头了?
死一个奴不算什么事儿,她真死了大家只会说不知道她在屋里,怪不得任何人。
可作为一个母亲,难道何氏就没想过,也许自己的女儿真的还在那里头?这样的行为,根本就不像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