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的眼里升起了笑意。
李太医果然为杜茵把脉把了一盏茶的时辰，然后简单写了个药方。毕竟只是被水淋了而已，喝点药也不会得风寒的。
“你还是先去将衣裳换了吧。否则风一吹，再好的药也不管用。”
杜茵身材凹凸有致，又有点丰腴，李太医也是个年近五旬的人了，余光瞥见还是控制不住地尴尬起来。
杜茵抬头看向高泽。
高泽点头。
杜茵便忙起身，往二房的方向快步跑去，身上还不停地滴水，看着就冷。
暗处的耿修闻声目光一沉，便悄然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潜入了耳房中，连杜茵的速度都没她快。
待杜茵开了门，便被一床被子砸得头晕眼花。
她茫然抬头一看，便见耿修背对着她，声音发寒：“披着，你这样会冻死的。”
哪还用他说？杜茵一碰到被子就赶紧把自己捂了个严实。刚才她一路跑，风吹得她脑瓜子都疼了。高泽就是假意惺惺，若真想让她好好的，第一件事就该让人送衣服让她躲起来换上，而不是让李太医来给她看什么诊。
“那个，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想到了换衣服这件事，杜茵对眼前的高大背影小声道。
杜茵话音才落，耿修人就又不见了，她抬头的时候，目光只捕捉到窗边的一抹残影，别的一点儿声音都没。
他这是急于将被子扔她身上，反忘了于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湿衣服换下来，经她一说，又反应过来了。
杜茵裹着被子，先把门和窗都给关严实了，这才赶紧换上了干净衣服，又把头发散下来梳好。
坐到窗边的镜子前，杜茵心中一动，起身推开了窗，往外找寻着什么。
可外面就是一片狭窄的过道，不远处还有一道又厚又高的墙，并没有什么人。
杜茵的心头不知为何浮上了一层失落，便拉着窗想将其再次关上。
可她才低头关到一半，窗就关不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了。
等她再抬头一看，便与一双黝黑的眸对上。在心脏猛跳的瞬刻，那道身影便闪进了屋中，落地无声，如一股微风吹了进来。
杜茵愣愣地看着他，乌黑的湿发还没干透，黏哒哒地贴在她茫然的脸上，却显得她整个人愈发娇柔起来。
耿修别扭地移开了眼：“我是有事要和你说。”
杜茵试探着问：“和高泽有关？”
耿修还是那么别扭，点头的幅度都显得不自然。
“你不用说。”杜茵垂了眼，语气落寞道，“被这一桶冷水一浇，我人都清醒了不少。你说的不错，我是该留心他的行为态度了。”
她突然说她知道自己错怪耿修了，耿修自己却没那么高兴。
猛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信任的人其实并不值得信任，对于杜茵而言，或许比浇了冷水这件事本身更痛苦心寒。
耿修他深有体会。因为当初，他就是死在了自己信任的人手中。
前世的恨再次侵袭了他的内心，耿修心里涌上一股微苦，似在劝慰她道：“你也不必太介怀，更不必因他的事让自己太不好过，否则……”
“放心啦。”杜茵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道，“我怎么会因为他而让自己不好过呢？我只是坚信他可以做一个好太子甚至是好皇帝，却不会苛求他对任何人都很好。”
毕竟她杜茵在高泽的眼里，只是一个奴婢罢了。高泽是太子，戏弄一个奴婢，又如何呢？这算不得事。
杜茵虽失望他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却也没那么难受。
也许是因为她变成杜茵后，就不喜欢高泽了？因为不再喜欢，所以她失落却并不难过。可她是什么时候变得不喜欢的呢？明明第一次以杜茵的身份见到他时，杜茵还紧张又伤感。
她正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耿修脸色又不对了。
他紧绷着脸：“你……”
你怎么还觉得他是好人？！
耿修就差大声喊出来了。可片刻后，他又捏紧了自己的拳，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回想了一下，杜茵这些年所能看到的高泽，和其他人能看到的高泽，能有什么不同呢？高泽掩饰得很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被他蒙蔽，而杜茵只是那些人里的一个罢了。
而他耿修在杜茵面前说高泽再多的不好，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怎么会信？不光她不会相信，全天下的百姓与臣子也都不会信。
他得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杜茵看着他憋红了一张脸，忍不住撇了撇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我看你忍着都难受。”
“没有……你，你不该站在风口吹风。”
耿修将目光微烁，移向了她没干透的头发。
他这话一出，杜茵也感觉到头皮有些凉了，赶紧将窗户再度关好，缩到了墙后站着看他。
墙后光线稍暗，衬得她一张小脸皎白如月。
“我倒有件事想问你。”杜茵不见他说话便主动开口了，“你武功又高，看起来还挺闲的，当初为什么不选择直接这样潜在太子府里，还要弄个假身份？”
耿修微垂眼道：“作为小厮，我才可离高泽更近，探听更多的消息。”
实际上，不是他非要以这个身份潜在太子府里，而是他一醒来就成了这个身份。慢慢适应这里的环境后，耿修就顺其自然用这个身份来暗中观察太子府众人了。
“可你现在也不见得离高泽有多远。”杜茵挑眉。
耿修微皱眉：“我这样做，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何须告诉你？”
他语速飞快，显然是不想聊这个话题。杜茵却还想追问：“为什么你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招惹他？”耿修反问她，问的是她非要给高泽用冷水的事。
杜茵也回答不上来。
她可以说她忘了，可以说她不知道不能用冷水。但这两个答案都实在不可信。太子身边的一等丫鬟怎么可能会蠢成这样？
究其根本，是那时候的她，在不知觉中将自己当成了祝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