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扶着她的手站稳了身子：“那我先换衣服去，回来了就立马替你！”说完她就一瘸一拐地往下人房赶去了。
杜茵点着头应下，回身从桌上拿起茶壶茶盏，脚步稳当地往宴席处行去。
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管杜茵要去哪里又要干什么，除了在杜茵身后观察了半天的莲清。
她看得清晰，是杜茵特地拿了半凉的残茶壶，在见到小丫鬟低头往窄道上走的时候，故意侧身挡在了小丫鬟的面前。
杜茵是故意的。
小桃再三嘱咐，让杜茵不要到宴席上去，杜茵怎么还非要去？直到杜茵被淹在一群混杂人影里看不见了，莲清才收回了视线，继续擦桌拖地。
杜茵怎么样，关她什么事？从前是看杜茵被人欺负得可怜，她才有意无意地出手相帮。如今杜茵是明知故犯，即便被罚了也是活该。
庭院内，笑声与阔论高声相杂，佳肴盈桌，身影穿梭。
站在庭院一一角，杜茵抬头看向宴席之上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他们觥筹交错，笑声不尽，华服贵袍随风间盈满酒香，飘绕于她的鼻尖。
宴会的中心，是笑容温厚的高泽与在一旁弓背敬酒的周义方。看着高泽得体有礼的举止与温善谦和的神情，杜茵恍惚看见了祝贞与众臣最喜欢的高泽。
作为杜茵，她这几次见高泽，总能从高泽身上体会到陌生感。他太恣意慵懒，并不同于祝贞印象里，那个仁德温良的高泽。
是因为他变了，还是因为她从不曾了解过他？
杜茵垂下眼，提步想走开，余光却落到了一双洗得半旧的玄色粗布鞋上。
停下脚步，杜茵目光上移，却和耿修那双幽深的眸子对上了。
杜茵：“……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我本就是来打杂的。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耿修脸色未变，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角落虽然很适合藏身，但并不适合杜茵的体型。平常人或许没那么容易发现，但他常保持警惕性，不管去哪儿都会先用两眼扫荡下各处，所以刚一进来他就瞧见她在这发愣了。
他本想直接上前提醒她换个地方藏，却见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宴席上他也一直关注着的两人，顿觉可疑。
提了提茶壶，杜茵道：“端茶送水来的。”
耿修低着眼睛看她，本欲说她偷懒躲在这里是不行的，却听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滚沸的嘈杂里格外明显地响起了。
“茶水呢？我家小姐喝不得冷酒冷茶。”
小玉走出宴席往外张望着，忽而瞧见了一个在角落里发愣的胖子正和一个高瘦的小厮说闲话，立即挥手道，“过来。”
杜茵感觉到她的目光后，回头一看，瞧见了冲自己挥手的小玉，以及正在她身侧端庄坐着的夏子若。
夏子若神色清冷，不喜言笑，同桌的女眷都不愿与她聊天，就是茶水不够了也没人替她张罗。
“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小玉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快步走到杜茵面前，皱眉将她往宴席处拉。
耿修拧眉，见她们二人往前行去，目光顺着落到了坐在宴席中的夏子若。要买走杜茵全部锦帕的人，就是她吧？
她与祝贞的关系那么好，那么，她知不知道祝贞是死在谁手上的呢？
想到这里，耿修心底苦笑了一声后，回神敛目，转而搬起了桌椅，走入后院。
此刻随着小玉往前走的杜茵，心脏狂跳不止，面上却只有一片木讷憨厚。
她本只打算过来瞧一眼这些老熟人，顺便看看周义方那老贼现今如何，没想到被夏子若那丫头的小丫鬟给拉来了。
杜茵走入女眷席，周遭的说话声几乎是戛然而止，转而换做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她不抬头，而是小心翼翼地给每个杯子里倒上水。
“她碰过的杯子，还能要？”
一声尖细的女音惹得众声迭起：“我也不要！”
杜茵依然躬身端着茶壶，行礼后就想退出去。
倒不是因为她被这几句话给伤着了，而是她怕会引起太多人注意，被燕如君发现她来了后，要罚她。
“等等。”夏子若垂着眼睑瞥着她的动作，“给我倒上。”杜茵心底漾起了一抹笑。夏子若到底是她认识的那个夏子若，就敢标新立异，做旁人不愿做之事。
她依言倒好了茶，还不及退下，便听宣平侯嫡女张皎尖声尖气道：“夏小姐是与我们不同，自诩高洁，可不还是爱和脏东西站在一处？”
夏子若在唇边勾起了抹冷笑，但只抬手端茶细呷，眯眼惬意地倚靠在了椅背上。
周围不少人应和着张皎，但夏子若恍若未闻，头偏着往男眷席处闲看。
杜茵稍掀眼皮看了张皎一眼，心想她还是那么爱和夏子若作对。
祝贞未出嫁的时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轮不到张皎；祝贞逝世后。京城第一美人成了夏子若，还是轮不到张皎。祝贞是太子妃，张皎不敢冲她叫嚣，只敢拿夏子若开刀。但夏子若向来是个淡漠性子，最烦这些贵女间的勾心斗角，从来都不理会她。
见夏子若还是无动于衷，张皎心里暗暗生了股子气。正愁没话头激夏子若，张皎抬眼发现夏子若两眼一直往男眷席上看着，立马有了主意。
“你们瞧，”张皎看看各个同席，指向夏子若，“原来夏小姐不愿理会我们，是因为心都放在了另一桌人上呐？
立即有会意的李小姐笑得轻佻：“夏小姐该不会是看上这太子府的主子了吧？也是，祝家罪女刚走不久，下一个能当太子妃也只有……”
“闭嘴！”
夏子若闻言拍桌而起，柳眉倒竖，震得整个庭院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夏子若却不加收敛，只是冷笑：“你们二人公然诽谤已逝的太子妃与应邀参席的我，意欲何在？难道李侍郎与张侯爷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那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