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目光深深地看着杜茵,却没有说话。杜茵触及他的目光后,也未言一词只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杜老三夫妇的身上。
杜老三夫妇绝望得就像被风雨吹打着的树叶,瑟瑟发抖地同时又在担心着自己身下的万丈深渊。
而高泽的话,就像打在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雨,直接让他们坠落在地,连翻卷起来的机会都没了。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
很快,几个身量高大的军爷就大跨几步,抬手提着杜老三夫妇的胳膊就往外面拖,如同在拎两只待宰的落汤鸡。
杜老三夫妇的哭喊求饶声,最终在棍棒下达到了最大。但也只持续了一段时间,没多久,他们的声音就变得虚弱如蚊吟了。
高泽依然在观察的杜茵的表情,却见她始终淡定地喝着杯里未凉透的茶,就连先前面对他时的紧张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今日随孤回去吧。”
杜茵放下茶,抬头看向他,杏眸潋滟。
接着,她却理着衣裙,在他面前郑重跪了下来。
高泽恍惚了一下。她也习惯于,整理好了衣裙,再行礼或下跪吗?
可杜茵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恍惚,她的声音在下一刻带着凄然响起,因为低头而显得闷闷的:“承蒙殿下抬爱,亲自来此寻奴婢,奴婢心中感激不尽。但同时,奴婢心中惶惑,不知殿下今日此行到底为何目的。希望殿下,能和奴婢说明白,不要让奴婢……心存不该有的念想。”
原来她是在纠结这个么。
高泽轻轻勾起了唇。他倚靠在椅背上,眉目在阳光之下舒展成了诗句。
实际上,他一直知道,杜茵对他有意。那时候,她还是个令人厌烦的臭胖子,一张脸满是恶疮,一身的赘肉惹人欲吐。当时的她对他的眼神里,就有肖想之意。高泽怎会看不明白?
她现在再在他面前说这些,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吗?
可实话实说,高泽也并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何意思。
喜欢?心动?
这根本,不可能。
她现在的确是变得好看了,一张脸上五官俏丽,身姿丰腴妩媚,可那又如何?这世上,光是他太子府的丫鬟们,就有太多人比她长得美。
更何况,她再美,又不可能美得过祝贞。
只不过,她有和祝贞相似的琴艺,有和祝贞相似的厨艺。就是因为这些相像,让高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以前她丑的时候就是如此,只是他厌恶那张丑陋的脸。如今她的脸能看了,高泽不介意对她稍稍好一点。
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可高泽一点也不屑于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声含酥油般温润地响起:“你是孤府上买来的丫鬟,孤自然要带回去。若孤连一个小小丫鬟也护不得,日后如何护这天下百姓?”
杜茵眼眸微颤。他还有心护一个丫鬟?当年,他也说会永远护着祝贞……
思绪不受控制地想要飘回上一世,杜茵甚至来不及拖拽,她只得勉勉强强地笑:“多谢殿下。”
高泽抬手让她起来,又随意地往屋内各处看了看,发觉这地方虽然破旧不堪,却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又漂亮,随口夸赞道:“屋如其人。走吧。”
言罢,他起身跨过了门槛,往外走去。
杜茵跟在他身后,就像许多许多年前站在门前送他上早朝时候一样,待他先跨了门槛后才跟着跨过去,望着他坐上马车,驾着马车徐徐行进皇宫里。
“杜茵,快跟上!”站在外头已经等了好半天的陈贵福一见她还在发愣,赶紧低声喝止她的痴念。
杜茵猛地收回神,抬眼间,两眼却与墙边的一道目光相遇了。
那眸中眼神复杂,似是在探听着她的心跳,又像是在责备着她的举止。杜茵在这双平日里寒似千山雪的眼里,重新看见了炽热的火光。
她偷偷朝那双眼笑了下,如她刚成为杜茵时遇见他露出的笑一样,怀着希望,与不言自明的感激。
而那双眼也和那日一样,在感受到她的笑意后,就转瞬间消失在了墙头,好似从未来过。
周围所有人都没发觉,但杜茵确信,他真真切切的确一直在这里,守着她。
高泽此行虽然是来接杜茵的,但杜茵再怎么着也只是一个奴婢,配不上跟在高泽身边一起坐马车,所以就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高泽的马车驶出一段路后,杜茵才跟在几个军爷的身后一同出发了。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呢,就听一声大喝从不远处气势汹汹地响起了:“死杜茵呢?让她出来!”
杜茵皱眉回头,一眼便瞧见了正举着大刀随时准备砍人的莽汉,这明晃晃的大刀还是让她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高泽的马车已经快行远了,杜茵眼前也只有两个军爷在闻言后远远地回过了头观望。
“你是谁?”她保持着冷静问。不管这人是想干什么,只要高泽还在这里,他就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你他妈还有脸问老子是谁?!老子是村西的陈大壮,就是你他娘夺了老子的铺子,你还敢不承认了?!”
杜茵捏紧了袖子,恍然间明白过来了。看来是耿修没把这件事处理干净啊。
她冷冷一笑:“我什么时候抢你的铺子了?我人一直在这里,从未出去过,不信,你可以问周围的邻居们。”
杜茵还不着急把高泽给搬出来。这个陈屠夫既然敢在这时候来找她的麻烦,就表明他压根不知道太子殿下还在这里。所以,与其自己绞尽脑汁想办法来对付他,不如直接这时候套他的话,让高泽来处理他。
就像,高泽处理杜老三夫妇一样。她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奴婢,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言语间就解决好一件事儿,可高泽能。
这陈屠夫没想到传闻中那个貌丑的杜茵竟然长得这般俏丽,比他家里的婆娘还美呢,当即怒意就被歹心消了大半。
再看她衣着也不好,想必是没什么钱的,指不定是赊欠了银子来抢他的铺子!一个住在村尾的孤女,能有什么能耐?这里人又不多,那他就……
“呦,死婆娘长这么狐媚,不如给老子尝尝鲜,就当是还了老子铺面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