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对燕家的举动并不觉得意外,而是对柳眉铺竟然有和焦尾琴几乎能以假乱真的琴感到奇怪。
一把好琴,哪怕只是仿琴,都是极其难得的。可就耿修那样子,也不像爱琴之人啊?
算了,也许是他们无意间所获的琴?
不管这琴来历如何,杜茵即刻便告诉来传话盛全,让他回去告诉赵掌柜,这琴可以卖,而且不单单要卖一千两黄金,她要卖十万两黄金。
盛全猛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小老百姓的眼里,一把琴卖一千两黄金都够荒唐的了,现在竟还要卖十万两,还是十万两黄金?!
这何止是要把燕家掏空啊,简直是想要把燕家给打得八百辈子翻身不得!
但杜茵再三和他确认,还隐隐暗示他,此事听她的绝不会有错。
盛全只得抓紧回去,将杜茵的原话告诉赵掌柜了。
杜茵的话让赵掌柜心里一喜。
盛全或许不懂,但赵掌柜心里门清儿。
杜茵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对于太子府中出了什么事,知道的只会比他们更多。她今天有这样的话传出来,就表明她笃定了此事可以办成。
就算办不成,他们至少亏不了。
可赵掌柜还没高兴个一刻二刻呢,去给耿修报信的李北回来了,垂头丧气的,说是耿东家死活不愿意卖。
赵掌柜心里头遗憾得紧,还搓着手想,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想让燕家那帮嚼着民脂民膏之人得报应,可就难了。
耿东家为啥会放着这么好的生意不做呢?而且对方是他也一直痛恨的燕家福记店铺!
那要不,找杜账房,劝劝他?
可他们之中,铁定是一个出不来,一个不愿意进去,杜账房想劝,难着呢。
此时,距离燕家把消息传出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看天色就快到子时了。
但整个京城和江南部分得消息快的地区此刻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已经有人献上了和画像上有五六分相似的琴上去了。
可燕烨都不用找懂琴的人来专门比对,就是他这样不怎么懂的看了,也能很快分辨出他们送来的琴和那两截断琴的差异。
触感、重量、音色还有新旧程度,都相差太多。
时间一点点流逝,燕烨也感觉到自己的无力感在一点点攀爬上他的头脑。
就在这时,与他们对头的柳眉铺传来消息,说是有把琴,看画像便足有八九分相似,只是不知道其他方面如何。
燕烨一下从椅子上跳起身来,忙要让人把琴取来,可那人一脸为难,说柳眉铺的东家不同意。
燕烨即刻表示,只要他们愿意,多少银子都给!
赵掌柜从盛全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心里的欣喜又加深了几重。早在把这个消息告诉燕家之前,他就已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李北再去找杜茵,要想写封信好好劝耿修了。
杜茵的确没想到耿修竟然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当即就去点灯熬油,字迹略微潦草地写了封信交给李北,让他务必加快速度把信送到。
李北披星戴月,驾着马快快赶到,结果扑了个空。
耿修竟然没在俢宫殿场地附近潜藏。
他满心失望,拿着信封挠着头,懊恼地骑马往柳眉铺回去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刚偷偷离开太子府拿着信骑上马后,耿修就出现在了杜茵的身后。
这下就连杜茵,也被他吓了个半死,差点惊呼出声,幸好耿修手疾眼快,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
微凉柔软的两瓣唇擦过他粗糙的手心,耿修眉头一皱,立时松开了,不顾杜茵震惊中带点羞恼的眼神,别开眼:“你,你刚刚都写什么了?”
杜茵翻了个白眼,毫不避讳狠擦了下嘴:“你现在回去,还看得到。省得让人家李北白跑一趟。”
耿修时刻关注着她的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后,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正色看她,语气也有点冲了:“你现在直接跟我说,不是更方便。”
“我问你,为什么你不卖那把琴?”杜茵盯着他的眼,“难道你还非就要和前过不去吗?”
“那把琴对我来说很重要。”耿修微垂了眼睫,片刻后道。
杜茵也沉默了下,声音软和了些:“莫非是哪个姑娘送给你的?想必那姑娘一定貌美至极,以至于让你连她送的琴都一点也割舍不下。”
她本是故意这么说,想气一气他,可没想到,耿修非但没生气,还语气感怀起来:“不是她送的,但胜似她送的。”
能拥有一把和祝贞从前所用之琴相似的琴,对于耿修而言就是再好不过的一种纪念。
但对于祝贞的那把真正的焦尾琴,他反而没这么深的留恋。
所以那日,杜茵要他将那放于阁楼的焦尾琴毁坏时,他除了震惊于杜茵的胆子外,就只有不解,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是心疼、舍不得。
因为那把琴,现在与其说是祝贞的所有物,不如说是高泽用来禁锢自己的枷锁。
高泽想通过将这把琴掌握于手来证明自己有多爱祝贞,却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可笑。
需要证明的爱,从来不是爱。
耿修也对于那把被高泽赋予过多他个人色彩的琴,失去了去保存的兴趣。
他宁愿得到一把和那把琴相似的琴,然后焚香摆放,遥寄他的哀思。
而不是非要如何,来证明什么。
但他刚才的话一落到杜茵本人的耳朵里,杜茵下意识撇了下嘴。
他没有否认,而是说“她”,也就证明,真有那个女子存在!
杜茵不是没有想过他说的那个她会不会指的就是祝贞,可她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在乎祝贞,所在意的不应该是那把假的焦尾琴,而是阁楼上那个已经被斩断的真正焦尾琴吧?
要知道,那把真琴是被他亲手斩断的!
“原来是这样。”杜茵冷笑了下,“那你还是好好收着吧,我总不能逼迫你非要你把琴拿去卖了。时间不早了,我该睡了,你走吧。”
不等耿修说什么,杜茵转头就甩开珠帘坐上了床,吹灯盖被一气呵成,似乎是想把他当成空气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