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日子以来，看似一直在争取杜茵，希望她这白眼狼能回来，难道没有一丝是为了别的，而只是为了钱吗？她真的，已经狠心到了这种地步？
何氏憋了一肚子话和火气想撒开，却被村长这句话噎得死死的。是的，她再狡辩也洗不白她就是想让杜茵死这一点。
杜茵死了，她得到那些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她没有理由不高兴。
村长见她说不出话了，径直走到赵廉跟前：“赵大人，是我老了，没管好村务，让您见笑了。”
赵廉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又调转了个儿，心思活络地朝村长露出个笑：“是我刚才考虑不周了。”
下一刻，赵廉回过头，看向方才被他随口叫的两个人：“去杜茵那守着去，别叫任何有心人靠近。”
这里的“有心人”，指的自然就是何氏了。
何氏憋得气短，见状哪能不爆发？她当即大声道：“我是她娘！我想自己亲自护着她，还有错儿了？”
“你还是不是杜茵母亲这事，是陈大人该想的案子。我来除狼，可不是为了伤人的。”
赵廉挺直了腰板，说这话的时候颇有股正气满满的意味。
撂下这句，赵廉先对村长露出了个还算友善的笑，接着就扫了杜茵一眼，面色不变，一挥手就带着人走了，连半缕半丝都没留给何氏。
何氏急得心肝疼：“哎呦大人！您就帮帮民妇吧！杜茵毕竟是民妇的养大的啊……”
她还想假意惺惺地哭诉呢，奈何人家已经走远了，理都不愿意理她一下。
这种无力地挫败感让何氏急得要掉眼泪了。错过这次机会，她啥时候能从杜茵这捞出银子来呐？
这些日子为了杜茵身上的银子，她不知道往里头搭了多少进去了！虽说小桃姑娘给的不少，但也禁不住这么来啊。何况是银子何氏都舍不得白给。
有村长在这里坐镇，何氏也指挥不动村人了，杜茵更不必紧张兮兮畏畏缩缩。
那些原本要帮何氏磋磨杜茵的，此刻注意力也全被除狼这件事吸引了，各个都想跑后山亲眼悄悄去，很快人就散得七零八乱了。
村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手覆在拐杖上闭眼休憩，像睡着了，直到听见一轻轻柔柔的声音叫他才张开眼。
“村长，谢谢你。”杜茵端正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浅浅的酒窝随着双唇张合而时隐时现。
“犯不着谢我。”村长想起她那天在祠堂里被打得血淋淋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头一虚，扭过头去，声音冷硬，“我这是按着文书办事，跟你没关系。”
杜茵倒也不急着否认他，而是笑容扩大：“那我谢的也不是这个。”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急不慢从兜里掏出了颗莲子糖，“是谢您当初给我吃的糖。”
村长摩挲拐杖的手顿住了。
他稍偏头看了眼她伸过来的手，又瞥了她一眼，便觉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女孩可爱的圆圆脸，有了片刻的重叠。
她脸上的恶疮快好全了，眉眼越来越清晰，的确是小时候的样子，没怎么变。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变了许多，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村长？”
“什么糖不糖的？不记得了！”村长不耐烦地站起来，转了个身，“留着你自己吃！哄小孩儿玩的东西也拿来糊弄我。”
杜茵倒也没强求，果真将糖塞到了嘴里，声音因含了东西有点儿模糊不清：“三文钱一个呢。”
村长心里有说不出的心酸，但他只是在转过头的时候翻了个白眼，企图把轻蒙在眸子上泪雾给翻过去。
其实当初在祠堂，看杜茵被打得那么惨后，村长心里就后悔了。
这孩子多惨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不知道杜老三这对爹娘想的都是什么龌龊事。可他还是为了维护莲花村的名声，让她受了顿打，还挨了万人骂。
他光是在一边瞧着这些就受不了了，没想到杜茵这个亲历者心思竟一直那般坚定，从未想过放弃。
后来官府断绝关系的文书下来，这事按理说也该有个了解了。结果杜老三这俩黑心烂肝的东西竟还要拖着杜茵的好处不放！
既然关系断了，那就干脆断个彻底！杜茵要自由，给她就是了！
何氏要对付杜茵的事儿，开头是瞒过了他，但何氏把官兵都带进村了，他哪能不听闻？当然得来制止！
村长不急着吃糖，却急坏了黑芒。
它哈着长舌头盯杜茵掌心的圆圆东西好久了，此刻见她自个儿吃了，伸出两爪子就扒拉起杜茵的腿来。
“你，你养的？”村长刚才压根没注意这还有条狗，猛地见这黑黢黢长得狼一般的狗扒拉她，惊得差点要甩掉拐杖。
“是，防身。”
杜茵笑着答了后，蹲下身轻拍狗头：“小狗狗不要吃糖，晚上做肉给你吃！”
本来杜茵也怕黑芒，毕竟它长得凶。可它自受了耿修的“教育”后就乖巧了许多还老爱撒娇，分明是个憨狗子。
村长讶异地看了杜茵一眼，她竟还能吃上肉？想不被狼给当肉吃都够呛吧！
但他懒得过问，也不想知道这狗哪来的，所以只冷着声音随便叮嘱了两句：“晚上关好门窗，别因为馋就自个儿上山打猎。实在饿，就去我地里挖点红薯回来，也不是不能吃……”
“好啦，”反倒是杜茵觉得他话多了，但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我是真的谢谢你，村长。从前是，现在还是。”
虽然，他有过不理解她，也有过欲图通过牺牲她，来达成村子利益最大化的时候。
但杜茵清楚，他当初给出那颗糖的时候，他是真心同情怜爱原主；他刚才拄拐杖赶来帮她，也是真心关切维护她。
何氏在一旁瞧杜茵和村长聊了那么久，眼睛滴溜转了两圈后，心思一动上前来：“村长，您今天这事儿办得可不厚道呐。”
“你们家就没办过不缺德的事儿！”
没等村长转头回应她呢，柱子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了，身后还跟了不少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