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耿修心底划过一丝讶异,但片刻后就只剩无感了:“谢谢你,对不起。”
阿年愣住了。就这六个字?
“我是认真的!”阿年急忙证明自己的真心,又急又秀地直视着他的眼,“者腰带是我亲手做的。如果你对我也……”
“刚才的话,就是我的全部答案。”耿修尚还耐着性子,真挚道,“能被你喜欢,是我之荣幸。但我对你无意,这点必须说清楚。”
他站起身,朝她轻抱拳,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阿年尚未从自己被拒绝了这件事缓过来,嗓子都在抖,“你就不能多听我说两句吗?”
“不必,”耿修稍偏头,但并不看她,“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他明明前一刻还在对她说谢谢,说得到她的喜欢是幸事。可他下一句接的话,竟会如此残忍。
这转变来得快,快得让阿年不自觉地想催眠自己,这是假的。
微抬眸一看,耿修的脊背挺直,步伐凌厉,似乎从不会因她的任何情绪与动作的变化而变化。
她不得不相信,她递出去的腰带,他不可能收。
哪怕这腰带花费了她多日的心血,也寄予了她全部的期望。
他不在乎的。
阿年努力忍住席卷而上的泪意,哽咽着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之所以不直接问,那个人是不是杜茵,是因为她还存有一丝丝的侥幸。
侥幸于,对方起码不会是像杜茵这种连她都不如的人。
否则,她只会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平庸得过分。
耿修听见她的问话,眸色依旧无波,却产生了一丝共情。
阿年对他或许真的有情义。但他绝不可能对她有意。他的心永生永世只可能属于那一个人。
他对祝贞是绝对的忠诚。即便祝贞不知道。
这这点上,他们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之处正是这点相似之处,让耿修在此刻稍稍耐心了些,顿住脚,回答她的问题。
“有。”
“是谁?”阿年迫切追问。
耿修听见了她的问题,但他选择了沉默,径直迈着步子进了里屋。
阿年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丢失了心尖尖上的一块肉一样,疼得她喘不上气来。
可是很快,另一种情绪就填满了这种缺失感。
那个人,就是杜茵吧?否则为什么他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他一定觉得她丢人。可既然这么觉得,又为什么要喜欢她?
杜茵不如我,杜茵绝对不如我!
就像是在给自己强行灌输自信,好给自己壮胆一样,阿年魔怔了似的在心底不停默念着。
念了上百遍后,眼神发直的阿年终于得出了个结论。
耿修就不应该喜欢杜茵。他应该喜欢她。
她还是配得上他的,无论是从身材样貌上还是从身份地位上。
此刻的阿年,竟快忘了那天她在此处听到的,关于耿修身份的一切。
因为她在千方百计地想,如何让杜茵彻底消失在耿修的眼前。这样耿修就不可能再喜欢杜茵了!
而让杜茵消失的方式,有两个。一个是让她死,一个是让她被杜老三夫妇带走,直接在老家定下婚事。
她的想法天真又恶毒。因为天真,这几分恶毒更沾染了几分可悲的意味。
从前有杜茵在后院,她不算是最差的那个。现在杜茵离开了,她还留在这个地方,要继续做太子府最卑贱的奴。
杜茵都有人喜欢,她却连一个愿意守护她的人都没。这一点都不公平。
深吸口气,阿年抬头仰天,将即将要溢出眼眶的类憋了回去。
在低下头来,她湿漉漉的杏眼变得幽深,如被投石后终于重新恢复平静的寒潭。
这边阿年正暗自下了决定,那边杜茵却在绣着金鹧鸪的屏风后熟练地弹着《凤求凰》。
她并不抬眸,却猜得出面前的两个人即将要做什么。
高泽一杯接着一杯,如久渴之人饮着甘露般,不愿停手。
他有太多烦心事了。自祝贞死后,连为他疏解这些烦闷的人都没了。
建州的税银丢了又被重新“找回”后,朝堂与江湖上都流传着一个名字——青兕都统。
所有人都在称赞,赞老天有眼,给大齐朝送来了这么一位神人。否则,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死于穷困之中了。
甚至有人为了拍他的马屁,巴巴地在他面前说,这都多亏了有陛下与太子殿下。正是因为他们的仁德感动了上苍,才会有这样的神人出现。
只有太子殿下本人心里清楚,这话是多么荒唐。但他不在乎荒不荒唐,只在乎那个青兕都统究竟是谁。
可他的人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最终也没能找出答案。
这个青兕都统,就如同一个虚空的名号,出了响亮外全无半点存在的痕迹。
每每想到这里,高泽的烦躁就要更甚几分。揉着自己酸痛发胀的太阳穴,他举杯又饮。
如果……如果祝贞在,会为他出谋划策的吧?
他又自嘲般地低笑了。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燕如君在一旁看了太久,久到秀眉蹙起。她伸出纤手覆在了他的肩膀上,劝道:“殿下,慢些饮。”
高泽眼神迷蒙:“你又劝我。”
平日里矜贵的太子殿下,此刻两颊泛红,痴痴地看着她的眼。
看得燕如君心里发软。
即便她知道,她现在在他的眼里,是他想象的祝贞,而非真真切切还活着的那个燕如君。
燕如君掩下心底的一丝苦楚,朝高泽魅惑一笑,三千柔情都化作了指尖的撩拨:“时辰不早了,让臣妾服侍您歇息吧。”
她揽着他的臂弯,想将他往里间带。
可高泽微阖眼,无动于衷地坐着,一手轻摇酒杯,似在嗅酒香,又似在细听酒水碰杯之声。
“你走开。”高泽音如梦呓。
耳畔正悠悠响着的琴音,是祝贞的。他死也不可能忘记。
接着,他出了一句令燕如君后背顿生冷汗的话:
“她,她真的还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