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君僵硬地笑了声：“殿下，您喝醉了。”
“你觉得呢？”高泽短暂地清醒了些，回头看她，“你会不知道她在不在吗？”
他状似无意的调笑，更像是某种试探。
试探她怕不怕。
他是那样清楚，是燕如君杀了祝贞，燕如君最该害怕。
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他就不怕。而且，他极其想念祝贞，恨不得让她重新活过来，让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对她露出那样温暖的笑。
高泽看着她的眼，不知有几分认真，几分清醒，又有几分醉意。
燕如君的双眸轻颤了下，而后就迅速底下。
她的肩膀在抖。
高泽唇边的笑微微冷下来，似乎失了全部的兴趣般，直接伸手用手背拂开她，往琴音的来处走。
祝贞有一只极其干净的灵魂，就像此刻的琴音。
而屏风之后的杜茵，听到了一切，十指不自觉地加快了拨动的速度。
他的脚步声就像黎明前遥远的鸡啼，似近还远，把她昏君沉沉的一颗心提到了乌黑的夜里，等待第一缕阳光的笞打与炙烤。
像过受了凌迟之刑那么久，他的脚步声再度停了下来。转而，是一种沉重的呼吸声，透过屏风穿到她的心弦上。
心弦上的颤动，化作了指缝里溜走的微风，击打在琴弦上，将所有情绪变为了生命短暂的琴音。
她能感觉到，高泽正注视着她投在屏风上的影子。
想来，面对如此壮硕的影子，他是做不到将她认作祝贞的。
果然，他似被浊酒淋过的声音带着醉意钻进她的耳里：“杜茵？”
轻颤着的手离开同样轻颤着的琴弦，杜茵行礼而拜：“殿下。”
高泽闭上眼：“不用停下来，你继续。”
他的灵魂如同寄养在了这熟悉的琴音之上，一旦这琴音停下，他便觉得失魂落魄，堪如泥人一具。
他也能感觉得到这琴弦里的情绪。
那样惶恐，那样羞怯，是少女的情绪；可在这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英气，一种被压抑着的爱。
她喜欢他，和活着的祝贞，一样。
那么，他只要闭上眼睛，她就是祝贞。
太子府的日子总是这样平淡。主子们是奢靡的，下人们较于平常百姓，也是奢侈闲散的。
除了后院的低贱奴才们。
阿年做活的时侯，已经想好了一会儿等陈贵福来后，以什么说辞应对他。
“阿年，发什么愣呢？”林婆子从厨房里欢欢喜喜地走出来，抬眼见正扫地的阿年竟然在发呆，赶紧轻拍了下她提醒道，“一会儿陈贵福就来了！”
阿年忙收回神，一撞见林婆子热烈直白的笑，她就控制不住地红了脸。莫名的心虚惹得她笑容僵硬：“谢谢婶。”
“你是杜茵的朋友，哪能跟婶子这么见外？”林婆子笑得热络，“虎牙能找回来多亏了你们呐！而且杜茵去了前院后竟然也没忘了我们，还老接济我呢！给她报恩我是困难了，那就不能委屈了你不是？”
阿年笑得极其不自然。
林婆子却管不了那么多：“过两天进厨房多帮婶子点儿忙吧，婶子实在忙不过来了。”
自太子监俢之事定下来后，太子府内少不得办一些庆祝的事儿，自然要烦累她这个掌勺的林婆子了。
阿年下意识就想应下来。这些年的习惯，让她忘了要拒绝。
可话到嘴边后，她还是忍住了已经跑到嘴边的话：“不好意思啊林姨，我得回去帮家里收麦子，不能进厨房帮您了。”
林婆子却像听了大新闻似的：“你要回去？你家不还有还几个壮劳力吗？”
阿年扯扯嘴唇，笑得勉强：“去年我娘她……”
林婆子赶紧止住了脸上的笑：“哎呦你看看我，有说错话了！你就当林姨刚才那话没说！”
阿年用力摇着头：“没事的林姨。”
前几个月，她和这太子府的人关系还都不怎么样呢，林婆子自然不会知道她家里的事。如今说的话稍有冒犯她，她当然不能妄加怪罪。
林婆子又闲闲聊了几句后，就赶紧物色其他人帮忙了。
阿年还没挥几下扫帚，陈贵福就从前院回来了。
她正要上前说自己要请假回去的事，陈贵福就冲着所有人开口了：“最近太子府的事务紧，什么请农忙假的就都歇歇吧！花几个钱雇人去家一趟就得了，没必要自己回去！”
“陈管家，我……”阿年急得眼泪要掉下去了，“我得回去！”
这时候林婆子也从厨房里探出头了：“阿年是该回去一趟，去年就是这时候她娘走了。”
可陈贵福只是扬着胡子轻哼了一声：“那也不行！你要有心就好好在太子府干！这样你娘也能为你的懂事多高兴些。”
阿年咬着牙听完他的话，深知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
他这种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明事情几乎没了转机的余地。
可是，她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时机，她得利用起来！
阿年握紧了手里的扫帚，在陈贵福走后只胡乱地扫了几下，就迅速到了前院门口儿。
守门的依然是那个周良。
周良见眼前出现了个极少出现在这里的羞怯面孔，一抹淫笑挂在了嘴角：“这位妹妹，你是想进去？”
阿年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我是想找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周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周良明明认得她。她之前还拜托她采买东西来着，这时候装不认识是几个意思？
“……阿年。”
“噢，是你。”
阿年稍抬起脖子：“你想起我来了？？”
“燕妃娘娘眼前的那个杜茵，时常提起你的名字。”
阿年的表情有些僵。记住她，竟然是因为杜茵吗？
这到底是因为他们想拍杜茵这个红人的马屁呢，还是因为她阿年本就是个不值得的人，不应该被记住？
周良摸了摸下巴，猜测道：“你是要给她传话是吧？看在她平常人缘不错的份上，第一次传话，我可以给你免费代劳一次。”
“不，我要找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