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拿出两个包子递到他面前:“你也吃啊,你不要只看着我吃,这样我也吃不下去了。”
耿修摇头:“我吃过了。一共才几个,你给我了,你就不够吃。”
杜茵低头看看油纸包里的四个包子,各个都有耿修的拳头大小,低笑了下:“你还以为我是从前的我吗?那么能吃?我要还这样吃,早晚得胖回去。”
“胖回去有什么不好的?”耿修皱眉,回想起那时圆润的杜茵透着股难言的可爱气息,忍不住道,“太瘦了,才不好。”
“我可不觉得我太瘦了。”杜茵撇撇嘴,“太胖了不好,太瘦了也不好,重要的是得健康。我真的吃不了这些,你快拿着。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那这些就只能浪费了。”
一说到浪费二字,耿修的眼神冷了两下,还是伸出手去,把包子接过去了。
但他也没急着吃,而是把袄子往杜茵身上掖了又掖,生怕那些寒风会钻进杜茵的脖颈里,让她冷得再发起抖来。
可他却忘了自己,虽然他身体素质好,可哪里经受得住这些日子来的受寒受冻?
杜茵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他又把她身上的袄子拢紧的时候,她直接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腕:“你难道不冷?”
耿修当然也冷,只是他看着她不受冻不受饿,莫名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自己冷一点,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杜茵不等他说话,直接就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袄子,将一半袄子往他身上去搭:“过来。”
晏城的袄子大,披在杜茵身上的效果就像是披了件厚短被,能将她整个人都过得严严实实的。此刻就算是再裹一个人,也足够。
耿修一看她竟然把袄子掀开了,下意识皱眉就要伸手帮她重新拢好。
杜茵却置气般地硬撑着手不让他动:“过来!”
耿修又气又急,他想直接一把掰过她的手让她老老实实裹好衣裳,可又怕这样会弄疼了她,只好将手搭在她另一处肩膀,帮她挡着风:“你别固执。如果受了风寒,你……”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固执。”杜茵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这个矫情?难道是嫌弃我,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共同披一件衣裳吗?”
耿修被她这话一堵,心里顿觉哽住了。
杜茵见他说不出后,面容得意,反将手抬得更高了:“来吧,别把你冻着了,回头晏城找我算账。”
她狡黠一笑,这话说的太自然,自然得就像她很早就认识晏城,知道他的一切品行习惯一样。
耿修皱眉看了她一眼,但只当她是随口开玩笑,便也没太在意,转而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袄子的一角,坐在她一旁,和她同裹着一件棉袄。
但他整个人直愣愣地正襟危坐,还想和杜茵保持距离,哪能没有风钻进来?
所以杜茵干脆一扭身,主动挨近他,伸出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际。
她无意,耿修却留了心。
他不禁想起之前自己与杜茵躺在同一张床上时的事……
耿修的尴尬难言地红了脸,忙拿出那两个包子,大口大嚼起来。
待他吃完了包子,回过头一看,杜茵已经倚靠着他的肩头,再度睡着了。
她睡颜平静,偶尔又风吹动她额间碎发,如清荷在池中晃动。
但耿修却睡不着。
他本来也在昏迷中睡够了,此刻再让他睡,睡不着也是正常。
可现在充斥着他满脑子的,都是杜茵与祝贞的两张脸。
他对于祝贞,到底还是不是从前的那种情感呢?
耿修能很明显得感觉到,是。
可又好像,这种情感与之前的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耿修也说不上来,就像最爱吃的点心,他仍然习惯去喜爱,但回头来细思为什么喜爱这点心时,他反而说不出所以然来了一样。
那对于杜茵呢?他对于她,算是喜欢吗?
耿修实在难以否认这种喜欢。这是一种,让他忍不住一直去靠近的感觉。纵使他逼迫着自己去冷静地回避,可他仍然难以做到真正的远离。
如果说,祝贞是难以近观,只能遥望的天上皎月,那么杜茵就是总散发出炽人心魂的光热的太阳。
他永远只能试图去抓住月光,但阳光总是毫无保留地照耀他,让他也同样想去不断贴近。
几个时辰后,耿修在深思中也渐渐昏沉地睡着了。
可他才睡着没多久,杜茵就醒了。
她一醒,免不得要牵动这条已经被当做铺盖的棉袄。这一牵动,就无可避免地要让警醒的耿修清醒过来。
“天都快亮了。”杜茵回头见他正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早就醒了,便自顾自地掀开棉袄,站起身朝亭外走去。
冬日的早晨总是格外的冷,但杜茵身上还带着耿修给她留下的余温,所以她非但不觉得冷,还觉得挺自在,便展臂站在亭子外,朝着天际一抹亮白呼出了一口气。
耿修拿着棉袄,也站起了身,朝她走去,然后在她身侧停下脚步。
他将棉袄重新披到杜茵身上,便回过头去,同看在天际跃起的那轮红日。
杜茵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深远,便也转过头,忽而喃喃道:“其实我有种冲动。有种,干脆就让你带我走,再也不会来的冲动。”
耿修猛地回头看她,她却也已目光深远,只盯着天际的那抹光亮看,唇角挂着有些愉悦的笑:“我跟着你走,你也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我会自己学武功,自己保护自己。我只是想,就那样放下从前的一切纠结,重新迎接这个世界。”
这一番话落到耿修的心间,却惹得他心头一阵酸涩。
他张了张嘴,想对她说他背负的东西可能比所有人都要多,可他说不出口,他无法做到亲自把杜茵眼中的那抹希冀抹杀。
他纠结地看着她的眼,觉得如鲠在喉。
但哪里需要他去抹杀杜茵心头的那抹希望呢?杜茵在说完这话后,眼神就忽而变得沉寂了。
她垂睫,黝黑的眸子黯淡:“但我知道,这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