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完全摸不准他这句“喜欢”到底是从哪里臆想出来的，正要问，却听高泽继续道：“否则你刚才，为什么要对他笑？”
“奴婢只是寻常待客罢了。”杜茵故作忐忑地看着他，“若是殿下不喜欢奴婢对旁人笑，奴婢以后再也不笑了！”
高泽却只停下拨弄琴弦的手，低低笑道：“你如今和我保证这些，是因为心虚吗？你怕什么，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孤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对你迁怒呢？”
言罢，他将怀里的琴随意一扔，径直走到杜茵的面前，看着她水盈盈的眸子问：“下一步，你想怎么做？是要孤杀了燕如君吗？”
杜茵讨好地看着他，却又笑着道：“现在燕家已经把琴送过来了，殿下您能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杀了她呢？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人非议吧？”
高泽有多爱惜自己的名声，杜茵比他自己还了解。
果然，高泽的神情带了几分犹疑。
“既然如此，那你什么时候要是想了，尽管告诉孤，孤会满足你的愿望。”
杜茵满目感激地应下了。
与此同时，得知燕家已经送来了琴的燕如君，彻彻底底松下了一口气。
她摸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的头脑痛疼得像是随时要爆裂。
如果像从前小桃在她身边的话，她还能有个帮手。可现在，小桃已经死了，一切都只能由她自己来了。
想至此，燕如君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躺到了床上，想尽快入眠。
可她刚一闭上眼睛，那两个鬼魅就如黏在了她的眼皮上一样，始终挥之不去，执著地折磨着她的神经。
燕如君被吓得在床上剧烈地发抖。
她两眼圆睁看着房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要冲破擂鼓之声了，却也觉得自己呼吸已经快要湮灭于此了。
那两张脸，那两张狞笑着的脸，正挂在房梁上，冲着她哈哈大笑，像在嘲弄她的胆小与无能。
燕如君做不到不害怕。
她就算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把自己的两只耳朵死死堵住，也依然能够看见、听见那两只鬼在她身边游荡着大笑。
她无法忽视，就像她无法真的放弃呼吸。
痛苦之下，燕如君只能从床上翻身起来，继续痛苦地清醒着，抱着自己的双膝蜷缩到床边一角，看外面那群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小丫鬟。
唯一一个敢进来安慰她的丫鬟，现在就在房梁上挂着，朝她狞笑着。
燕如君无法不痛苦。
绝望之下，燕如君竟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她笑得那样畅快，就像她合该如此笑；她笑得又是那样悲凉，就像她合该如此痛苦。
睡也睡不得，醒也醒不得。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通报：“娘，娘娘，后院有个丫鬟，说有要事要向您禀告。”
燕如君倏地睁大眼：“谁？谁在外面？是小桃吗？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这一连串地问话，让小丫鬟更加害怕，牙齿都打颤了，带着哭腔喊道：“不，不是小桃姐，是阿年！那个从前和杜茵玩得最好的丫鬟！”
一听见杜茵的名字，心头的恨瞬间就将燕如君最宝贵的清醒意志拉回来了。那两道鬼魂似乎在那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现在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只有杜茵那张可恶的嘴脸。
她冷笑一声：“杜茵？她还敢回来？哼，让她进来！”
小丫鬟闻言还不敢解释，忙下去把阿年给拉过来了。
阿年忍着心底的畏惧，战战兢兢站到了燕如君的面前，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眼前这个已有疯癫之状的侧妃娘娘。
“杜茵，你是不是最喜欢看到了这副狼狈样子了，嗯？”
燕如君会害怕已经死了的祝贞和小桃，却绝不会害怕一个永远只能是丫鬟的杜茵。
所以她上前一步，直接就抓起了阿年那头秀丽的长发，不顾阿年的痛呼恶狠狠道：“我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
下一刻，她就如发疯了般，拼命去拔自己头上的簪子，作势要插进阿年的脖颈上去！
阿年惊呼一声，立马用力挣脱了燕如君的手，大声哭喊道：“娘娘！我不是她，我是阿年，是阿年！”
燕如君哪认识什么阿年？
她眯着眼睛，看到阿年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无可避免地，想起了祝贞临死前的样子。
真是可怜呢。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一定会忍不住感到心痛的。
“祝贞，你找我也没有用。”燕如君死死地盯着眼前慌乱无措的阿年，声音带着蛊惑般的笑，“反正你已经死了，死了就是输了！”
阿年头摇得厉害：“不，不！娘娘，我是丫鬟，不是太子妃娘娘！”
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跑来想找燕如君报个信儿而已，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你现在想给我当丫鬟，你也没有资格！”燕如君哈哈大笑，零乱的发丝因为汗水而紧贴在她的脸颊处，竟显出了几分凄楚可怜。
但她的话却极其可怖：“你看到小桃的下场了吧？如果你真的死了之后一直没有走，就应该看到了。你会死的，你必须死！”
这句话，不光光是阿年听见了，包括外面守着的一种丫鬟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他们的这位娘娘，是铁了心了要把身边人都杀光！
有沉不住心性的，在听到阿年撕心裂肺的哭声后，一个个都觉得胆寒起来，哭声不能自抑。
“哭？谁在哭？我不允许你们哭！”
听见那些压抑哭声的燕如君，猛地一颤，两手突然松开了阿年，紧紧抱着自己的头，绝望恐惧地嘶吼起来，“都停下！停下！”
没多久，因为害怕而大哭的丫鬟们，也因为她这话而停住了哭声，捂着嘴只敢小声抽噎。
燕如君大喘着气，良久后才从痛苦里缓和过来，睁开了还算清明的眼，看向阿年。
这是个丫鬟，不是杜茵，更不是祝贞和小桃。
燕如君想，她得冷静，因为不管怎样自己都是侧妃娘娘。
阿年心中一颤，她畏惧地“噗通”跪下，小声喊道：“娘娘……”
燕如君缓缓站起身，漠然垂眸问：“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