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杜茵听在耳里，面上竟也跟着笑了。
“奴婢若真是猪也就罢了，好歹能给主子们添点荤腥，可奴婢偏生是个没用的……”
看她那副丑模样，燕如君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只轻哼了一声：“昨儿殿下不是给了你赏银吗？你再穷也得抠出几两买块镜子。”
她将纤指放在桌案上，一旁的小桃立马上前给她垫上织锦云纹布，拿着小刃细细地给她修整长甲。
刃光一闪，前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侵入了杜茵的脑海，那浑身的剧痛似乎重新钻入了她的骨髓，逼得她心头怒恨。
凭什么祝贞死得不明不白，她燕如君却能酣睡于榻，心中无畏？
杜茵紧紧闭上眼，将自己心头翻滚着的恨意硬生生压了下去，而后才缓缓睁开。
燕如君还无知无觉地叹了声气：“太子殿下从不是好色之人，近来又忙于政务，定不会留恋府中的莺莺燕燕，至于你，也长得……让本宫放心，是以本宫把你召过来，只是想规劝你几句。”
敛神听完这些，杜茵趴伏在地，眼皮也不抬一下。
瞧她模样还算乖顺，燕如君继续勾唇道：“太子殿下爱洁，府中人都知道。你若是有点自知之明，就该乖乖躲远。你可明白？”
她语气里含了七分威严，三分温柔。若非杜茵在前世见识过她的狠毒手段，此时恐怕也要被这表象所迷惑，以为她真是个善心的娘娘了。
“奴，奴婢明白！”杜茵故作慌乱。
目光微转，她在磕头的同时急忙道：“奴婢自知貌丑无颜，所以从前连前院的门儿都不敢沾一下！没想到昨儿得了太子殿下的召见，奴婢的魂儿都给吓没了！可奴婢心里又想着，既然殿下爱那位姐姐说的方子，那奴婢也不可将此浪费了……”
燕如君放在桌案上的手微蜷，她柳眉挑起：“你果然还知道别的方子？”
她今天的真实目的，就是让杜茵多吐出点儿有用的信息。想不到，这杜茵知道的还真不少。
杜茵连连点头：“都是那位姐姐告诉我的！她说那些方子怪好的，流失了可惜，就一一同我说了。奴婢生性喜吃，竟也记得齐全……”
素手轻轻一甩，燕如君挥开了挡在前面的小桃，起身朝杜茵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似乎还在发抖的她：“那丫鬟现在在哪你可知道？”
“不，不知道！”杜茵畏惧地晃着身上的肥腻肉膘，“奴婢整日都在后院，不曾出去过，所以那天之后就再没和那位好心姐姐见过面了！”
见她浑身抖如筛糠，燕如君微眯了眼。
昨儿的事一发生，燕如君就派了人连夜去寻那丫鬟锦绣的下落。可今早他们却禀告说，锦绣早殉主而亡了。
她本还愤恨祝贞身边的愚昧奴才多，此刻却有重获至宝的欣喜感。
既然杜茵什么都记得，那她燕如君就可以把祝贞会的东西都学会！到那时，她就可以真正代替那个死人的位置了。
“起来吧。”燕如君笑如三月春地看着杜茵，“只要你把那些方子全部写下来，本宫就对你重重有赏！”
杜茵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当即鼓掌跳起身，看起来与在猪圈里跑跳着拱食的母猪还真没有什么两样。
“好好！”但她兴奋劲儿还没过，眼神就黯淡了下来，“可奴婢不识字……”
“小桃，去拿纸笔过来，她说一句你就写一句。”燕如君高声下令。
这杜茵果然是个蠢蛋，让她写下来她还真就死脑筋地以为一定要动笔了。
不过，她再蠢都没关系。只要她能把该记得的东西记得清楚，就还算有点儿用处。
一会儿后小桃拿来了纸笔，杜茵果真说出了好些众人没听过的食膳方子。
这些都是前世的祝贞自行总结或经师父指点得来的。但她在燕如君面前说出来的，大多数并非绝妙好方，不过是能让小菜味增一筹的小窍门罢了，算不得什么。
真正的好东西，杜茵当然不会拿来白白便宜了燕如君这个毒妇！
“想不到你记性这么好。”燕如君满意地看着那些方子，魅惑狐眼里流转出一抹精光，“本宫这次会好好赏你，但你也要切忌，不可再把这些告诉第三个人。否则，本宫定会让你真过得连猪都不如。”
杜茵憨笑道：“受了娘娘的赏赐，奴婢肯定不跟任何人说！”
她迅速跪下来，连磕了两个头，本痴傻的笑里多了几分贪婪：“那奴婢说了这么多方子，娘娘能否……多给些赏钱？”
燕如君慢慢地坐了回去：“是该好好赏。小桃，拿赏钱来。”
她脸上虽笑容温和，心里却在讽笑。蠢人的眼里只有那么点蝇头小利，知道了再多的好方子也白瞎！
好在，这些方子现在都成了她的了。她可以利用这些方子，博得殿下的独宠。
杜茵喜滋滋地捧着赏银往回走，与在前院门口守了半天的红叶对上了眼。
红叶瞪得眼如铜铃，看着那一整盘在太阳底下晒得发光的白银，感觉有块石头噎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比那天太子殿下赏的还多！
“你，你竟然……”
杜茵一改方才只知瞎高兴的傻模样，仰起脖子抬高下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哼着小曲儿快步离开了。
这才是真得意！
眼睁睁看着她一脸嚣张地离开了，红叶又惊又怒。这哪是杜茵该有的样子？她肯定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红叶慌忙回身想找人瞧瞧她那副可恶样子，结果只遇上几个在前院里看她热闹的一、二等丫鬟。
那些丫鬟如观猴子般看着气急败坏的红叶，把红叶看得面上发烫。
丫鬟们平日里虽爱取笑容貌丑陋的杜茵，但更厌恶不怀好意的红叶。是以现今成了笑话的，反倒成了告状的红叶。
咬着牙，红叶忍住心头的怒气，匆匆离开。
另一边，杜茵正要跨过月洞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警觉地往四周看去，目光搜寻了半天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后背有点发毛。这感觉就像是……被人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