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谨看着耀月的眼神有些无奈,他最怕她哭,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只要她哭,他就毫无办法,更不可能冲她发脾气,耀月一怔,显然是对他忽然服软有些不太适应,但那也只是片刻,眼泪再度涌上,耀月泪眼朦胧的喊出声。
“你娶吴妃,是不是因为她长的像尔朱岚?”
她有些失控,声嘶力竭,她知道她不该,甚至是没有资格触碰这个禁忌,这十七年来她从来都是将委屈尽数吞下,没有申辩,没有抗争,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当面质问,可是,今日她着了魔,她想将过去那个委曲求全的苏耀月狠狠踩在脚下,她恨这个负了她的世界!!
“说啊,怎么不说话!!”
佑谨的沉默激怒了耀月,她几乎是尖叫着问出口,佑谨忽的抬起头,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你想知道什么?”
佑谨狠狠的喘气,他没有防备耀月在这个时候提起尔朱岚,当初喜欢上耀月的内疚心理此时渐渐露头,尔朱岚的身影却模糊到看不清楚,狂躁和狠戾浓浓的包围着他,他要多忍耐,才能克制住不伤害耀月!
“你问我想知道什么?”冷冷一笑,眼泪成串的滴落,耀月抬起悲伤的眼睛,自顾自的转身下床,“是我蠢,明明知道我斗不过一个死去的人,去还执意要喜欢你。走了一个尔朱岚,还有尔朱柔安,即便走了尔朱柔安,你府上却还有一个长的和她们二人有几分像的侧妃,你知道么,我有多庆幸我嫁的是佑昕!!”
房内的温度瞬间骤降,耀月身上只有单薄的中衣,任由这股寒气侵体却无动于衷,只是远远的看着佑谨,她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些疯狂的话!!
帷帐被掀开,佑谨缓缓从床上而下,冷凝的神情,残酷的眼神,风吹来,桌上的火柱缓缓熄灭,室内被一层淡淡的蓝光笼罩,无端的让人心冷。耀月开始感觉到害怕,开始感觉到一点后悔,佑谨却没给她时间,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耀月,你,什么意思?”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本性中的软弱挣脱疯狂想要露出头来,她握着的双手用了几分力气,努力将那股害怕压制了下去,“你不懂我是什么意思么?好,我来告诉你!到处都是尔朱岚的影子,无论在哪里,只要我转身,都能看到她的存在,这一切让我厌烦,让我发疯!!我嫁给佑昕虽然是情非得已,可是,因为我不爱他,所以我不会痛苦,即便是就这样要跟他过一辈子,我也会坚持下去甚至陪他到老,可是嫁给你呢?你的心我进不去,你的四周永远都充斥着浓浓的回忆,一人一幕都提醒着我,我不是尔朱岚,我不可能成为你心上的女主人,就连这山水长天,都那么的让人厌恶!我会痛苦,我会想变成坏女人毁掉尔朱岚的一切,本来憧憬的生活被你就这样毁掉,也许到最后,我们只能成为陌路,你说,我嫁给佑昕是不是比嫁给你更好!!”
耀月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道手风掠过,一双有力的大手随即掐住了她的脖子,月光下,佑谨的脸庞缓缓靠近,像地狱来的使者,“我给你个机会,收回刚才的话。”
他不再是往昔那个对她温柔呵护的赫连佑谨,此时,他是索命的魔鬼,只待时机一到,便扭断她的脖子。耀月口中的惊叫生生被这双大手阻止,却奇异的也将惊慌和害怕扼杀在嘴边。
“王爷何曾见过我说话不算话?”
她冷冷的看着他,不挣扎,也不躲避,忽的,脖颈上再施加几分力气,周围的空气顿时变的稀薄,“把你的话收回去。”
佑谨的目光变的阴冷,像鹰隼一样的尖锐,那视线仿佛是一把刀,落在耀月的身上,疼的让她抽泣。
“如果你能抹去尔朱岚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我就收回我的话,你做得到,我就做得到!”
“苏耀月,你凭什么跟岚儿比?”心底最深处被埋葬的情感呼啸而出,佑谨看着耀月的目光陌生的让人绝望,“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我是不配!”一滴眼泪滑落,耀月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清澈,“那么王爷也不配要我收回那些话!”
“你找死!”
狠狠咬牙,佑谨猛的收手捏紧了她的脖颈,耀月的脸庞顿时被憋的通红。握紧双拳,耀月同稀薄的空气努力抗争,她绝不会在佑谨面前倒下,她绝不会让她看出她的软弱!
嘴角微微扬起,耀月笑了,是啊,很可笑不是么?今日若不是她无理取闹,她怎么能知道佑谨对尔朱岚的爱已经深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要杀了自己!她只是,只是想撒撒娇,只是想抱怨一下,只是想在佑谨这里找些疼爱,毕竟,如今他们是这样困难的关系,却不曾想,却不曾想一时间,她好恨,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爱他这么深,又是为了什么才到今天进退两难的地步!!所有人都可以威胁她,所有人都在她身上无限制的索取,所有人都想要,却不曾想过她能不能给得起!!
眼泪颗颗滑落,滚烫的,落在面上,与寒凉碰撞,水火之间,她咬紧了牙齿。抬起眼睛,耀月无畏的看向佑谨,眼神中是浓浓的嘲讽,“怎么,王爷恼羞成怒要杀了我么,只要王爷敢,我便没什么可怕的,王爷何不快快动手??”
“你疯了!!”
没了理智,佑谨便是战场上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修罗,他无意识的释放着手下的力道,眼前重重叠叠的都是尔朱岚的影子,哀怨的,痛苦的,寂寞的,不甘的,每一面都是伤痛,每一面似乎都在指责他爱上了别人,将自己无情的抛弃至这寒冷的地狱经受痛苦。
眼神下调,佑谨冷冷的看向耀月,一个使力,将她的身子猛地拖到唇边,四目相对,佑谨眼里哪里还有往昔的温情,有的,全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残忍,“别再让我看到你,也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她的名字,因为,你不配!”
狰狞的一笑,佑谨猛的推开她,耀月昏昏沉的跌坐在地上,被隔绝已久的空气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中,勉强保持住她的思绪。
“王爷,不后悔么!”
他,不要她了么!混沌的大脑一点一点的清醒,后悔和惧怕像是毒蛇一样在她心上慢慢的缠绕,怔怔的抬起头,耀月失神的看向佑谨,月光下,他的身影清冷而悠长,离她那么远,在她碰触不到的地方!佑谨身子一僵,沉默片刻,丢下她,独自一人出了房间。
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光,耀月撑在地上的手渐渐酸麻,却抵挡不住那股寒凉,冷的人发颤。无意识的一笑,耀月缓缓坐起身,费力的从地上爬起,幽魂一般的向房间外走去。
今年的小年夜宴格外的隆重,因着皇贵妃有孕,皇帝和太后心里都高兴,因此宫慎府也就放开了手脚置办,不再似往年那样畏首畏尾,皇后更是日日亲自过问绝不敢有一丁点马虎,有了这十足的准备,本就奢华的隆安宫今晚金碧辉煌流金溢彩,各色舞姬若如无骨般随仙乐起舞,妙不可言。只是这样绝妙的场景,众人却有些不甚专心,只因皇帝恩准耀月破例于皇贵妃一起坐于王座之上。
自皇贵妃怀孕,都是耀月贴身侍奉,如今胎儿未满三个月,正是多事之秋,皇贵妃素来体弱,虽先前有齐八女尽力弥补,可她这样的身子又是这样的年纪怀孕实属辛苦,太医特别嘱咐在胎像稳定之前,皇贵妃要绝对卧床休息不得多动,为了万无一失,皇帝特意准许耀月随侍在侧。
歌舞仍在继续,底下一众皇子妃时不时的将眼神飘向耀月,她坐于皇贵妃侧边,勤谨恭敬端庄持重,脸上一直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笑容,无端的让人有一种仰视之感。随着时辰的推移,自然有那看不过眼去的几次想要借故挑衅,可奈何如今皇贵妃圣眷正隆,皇帝又向来重新耀月,要想得罪她,就先得问问自己夫君的前程还要不要。如此顾忌,就算心上有再大的不忿也得忍气吞声,冷眼看着她坐于高台之上享尽恩宠,也只能在私下里过几句嘴瘾罢了。
“佑昕走了也有一个月了吧?”
歌舞声中,太后和善的看向皇帝,眼光若有似无的撇在耀月身上,皇帝点头,笑的谦和,“是,佑昕半月前来信,已经到了金锁川。”
“阿弥陀佛,佑昕在那边关为国效力,只是苦了皇子妃,一下要照顾两个有孕之人,”太后自然而然将眼光放逐与耀月身上,嘴边的笑意更深,“难为你了。”
“太后娘娘的关怀臣妾感激不尽,比起皇子来,臣妾只是在家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算不上为难。”
“有你这番话,也不枉你母妃疼爱你一场,只是,哀家最近看你这脸色苍白的过头,好似有些提不起精神,若是身子不爽,可要说出来,别像你母妃一样,每次总是挨到有了病痛躺在床上,才知道请医问药!”
太后嗔怪的看向皇贵妃,皇贵妃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是儿臣不好,惹得母后*心。”
这样说着,皇贵妃转头看向耀月,眼神里似是有几分担忧,“听母后这样一说,臣妾也觉得这孩子最近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样子。臣妾和兰馨都不足三月,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耀月两边跑是有些辛苦,臣妾瞧着最近这孩子连膳食都进的少了许多,总是无精打采,似乎是有些困倦,耀月,是身子不舒服么?”
皇贵妃这样说着,众人的眼光即刻投射在了她身上,耀月一慌,强笑着摇摇头,“母妃也知道我身子本就不好,没什么的,母妃别担心。”
“有了不舒服就要说,皇上和太后心里都记挂着你,你侍奉皇贵妃又用心,你若是病了,皇贵妃谁来照顾?”顺着皇贵妃的话题,皇后仔细的看了看耀月,满是担忧,连带的笑容都浅了几分,“如今佑昕不在,你越发的要仔细身子,不过本宫看你这神色倒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苍白中带着些许的青色,眼圈微黑,像是虚弱过度”
皇后说着,忽然怔住,太后看皇后一眼,眼中忽的一闪,再看向耀月,眼里多了几分惊喜,“莫不是耀月也有了身孕?”
太后的话虽低沉,可在透过歌舞清清楚楚的飘进众人耳中,坐于皇子首位的佑谨脸色猛的一惊,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睛,片刻之后变的阴沉,耀月恍惚的看着众人表情不一的脸庞,待反应过来,本就白皙的脸庞越发的透明,“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臣妾没有怀孕。”
耀月的耳朵嗡嗡的,一时之间竟有些听不真切,怎么好好的,就全都围着她的身子打转了呢,佑谨一顺不顺的盯着面前的酒杯,却只有身旁的知秋知道,那酒杯不时的发出几声微不可见的裂痕声,离破碎,也不远了。
“不爱吃饭,觉得困,身子虚弱,这可都是怀孕的征兆啊,”皇后重复着总结了皇贵妃刚才话里的意思,欣喜的看向皇帝,“皇上,该是要太医好好查一查,这丫头年纪总归是轻,又没怀过孩子,怎么知道就不是怀孕呢?”
皇帝此时的脸色说不上有多么的惊喜,连盯着耀月的眼神都灼热了几分,耀月动动身子,觉得后背全是汗,快要被眼前的情况吓的晕过去。她,她还是处子之身,怎么能怀孕??若是真被太医检查,这处子之身哪里有检查不出来的??被众人知道佑昕成婚到现在从来未碰过她,这该要引起大多的轩然之波!!
“母后,我,我真的没有怀孕,我只是因为最近天气冷的缘故,有些不适应罢了”
耀月急的都快流汗,可眼下这种情况她根本没有经历过,又怎么去应付!!太后冷眼在众人脸上扫一圈,又看着满面通红的耀月,呵呵一笑,替她解围,“今日是小年夜宴,是家宴,在家宴之上讨论孙媳妇的孕事的确不妥,这样吧,不管有没有身子,宴会散了皇帝指个太医给她瞧一瞧,若是真有孕更好,若是没有,哀家看这丫头脸色不好,就此治一治,她和佑昕的感情一向甚好,早些怀个孩子也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