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把酒言欢,眼看着半坛女儿红消失不见,不远处伺候的小蛮有些忧心,自皇子府回来,她就看着自家小姐一杯接一杯的,虽然耀月酒量不差,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身子,怎能经得起如此放纵?看小紫一眼,小蛮无奈的开口,“这酒,得喝到什么时候?”
“我看小姐和四小姐的兴头正高,怕是不醉不归呢。”
“不醉不归?”小蛮一惊,转眼再看向酒桌上的二人,虽已醉眼朦胧,可都开心的紧,看这样子,可不是要不醉不归了么!
“小姐身子不好,再这样喝下去我怕明日起不了身,王爷呢,怎么一整晚都不见王爷?”
“最近衙门里事情多,王爷并不常回来的,今日八成也要很晚了,”小紫作为知秋的贴身丫鬟,自然是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小蛮发愁,也禁不住有些担忧,“那这可怎么好,现下也没人能劝得住二位主子,不如,你去试着劝劝吧。”
小蛮咬咬唇,没有说话,佑谨不在,没有人能劝得了,她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行啊?正当她踌躇,不远处响起一阵声音,由远及近的来,似是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带着些许干脆,小紫最先惊醒,转头望去,待看清来人,禁不住神色严肃了几分。
“吴妃娘娘来了,”拽拽小蛮的袖子,小紫警觉的说,小蛮和她对看一眼,随即转身向亭子走去,吴妃走近,小紫随即笑着迎了上去。
“奴才给娘娘请安。”
“今日府上似乎是来了客人?”
微微挑起眼眉向远处一望,吴妃笑的妩媚,“似乎是十一皇子妃呢,好久不见,正好,我也去凑一凑热闹。”
吴妃说完,不待小紫通报随意的越过她向前走去,小紫着急,却也不敢阻拦,只得跟着走了过去,亭子里,耀月和知秋早得了信儿,耀月沉默不答话,知秋暗地里拍拍耀月的手,笑着看向来人。
“臣妾给娘娘请安,”上的台阶,吴妃几步走至小桌一旁福身行礼,知秋淡淡一笑,免了她的礼,“一家人还说这些个做什么,过来坐吧。”
吴妃也不客气,谢恩后起身坐至知秋身旁,耀月沉默半响,终究淡淡一笑,看向吴妃,“吴妃娘娘,好久不见。”
“是啊,我听说今日府上来了客人,本还不在意,后来听丫头说是十一皇子妃来了,便想着多日不见,怎么着也要过来见上一见,打扰了主子的酒兴,还望主子莫要责怪。”
“吴姐姐多礼了,想来从前姐姐和月儿也是相识的,如此说来,是该来见一见,倒是我的不是,该一早就叫姐姐也来围炉赏雪,自是会添了几分乐趣。”
知秋一扫刚才的随性,说话行云流水滴水不漏,端的有一股大家正妃的气势,吴妃眉眼一弯,看向耀月,“我与皇子妃初相见时,妹妹还是父皇身边的掌事女官,颇得圣宠,就连王爷那般淡漠的人,也几次在我面前夸赞皇子妃做事妥帖沉稳端慧,我那时便想着,苏掌事这般的聪慧,又得王爷赞赏,定是要嫁入皇家,可不是,如今再见,我与皇子妃做了妯娌,这心里,着实欢喜。”
知秋心上一凌,不动声色的看向耀月,耀月面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温温的,似是喝多了酒的样子,心上安一安,知秋正想替耀月回了吴妃,可不承想耀月嘴角一弯,忽的看向吴妃,“吴姐姐说,王爷曾经在你面前夸赞过我么?”
耀月的笑容惊喜中还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满是小女儿气息,知秋脸色一白,也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又恢复了平静,吴妃撩起帕子抿嘴一笑,眼里点点星光游来荡去,“可不是,看皇子妃这神情,是有些不相信?”
“吴姐姐还真是说对了,我还真是有些不相信,”她一定是喝多了,为什么她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人是尔朱柔安而不是吴妃!!“王爷的冷面之名可是世人皆知,我在父皇身边伺候的时候,也常见王爷,只是王爷素来特立独行,冷漠严肃,几次与我说话,都是训诫我伺候父皇莫要失了分寸,说实话,我一直有些怕王爷,总觉得王爷严厉不好相予。如今听吴姐姐这样一说,王爷居然暗地里还夸我,姐姐你听,这可不是让人不相信么!”
耀月拍拍手笑的欢快,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稳重端庄,知秋虽还担心,可面上却已是松散了不少,嗔怪的瞪耀月一眼,知秋抬手握住了耀月的手,“姐姐别在意,向来是今日酒喝的有些多,这丫头越发的出言无状了。”
“主子客气了,既是主子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就像主子说的,一家人哪里有那么些规矩?”吴妃眼中划过一丝冰冷,看向耀月笑的越发的娇媚,“皇子妃还别是不信,主子娘娘进府之前,这府里只有我一个女人,虽说王爷并不多与女眷谈天论地,可偶尔喝上几杯的时候,也喜欢拉着我说些体己话。皇子妃还记得那年在宫中被杖责之事么,我当时心急的不得了,见王爷早早回来,本想问王爷来着,可王爷只是拿了一瓶上好的创伤药便进了宫,这我才知道尔朱姑娘伤的也不轻。后来听说有七皇子照顾皇子妃,我这才放了心,那晚王爷宿在我这里,我多嘴问王爷姑娘伤的如何,王爷说有七皇子照顾着,定是没大碍的。王爷那时的口气虽淡漠,可我知道王爷探望尔朱姑娘也是为了皇子妃,若是尔朱姑娘伤的重了,太后必定要迁怒的。王爷这样照顾姑娘,起先我还不知道原因,后来主子娘娘进了府,我可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感情,这是爱屋及乌啊。”
吴妃笑着看向知秋,几分娇媚几分暧昧,耀月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知秋见吴妃就要转眼去看耀月,赶忙开口分了吴妃的注意力,“王爷虽面上冷漠,可心里却是极热的,姐姐进府比我长,这一点自然是明白的。今日姐姐不说,我还不知王爷为了我肯这样照顾月儿,回头见了王爷,我倒要好生感谢一番了。”
“主子说感谢可不是太生分了,皇子妃殿下既是王爷的弟媳,又是王爷的姨妹,如此亲近的关系哪里还用说谢谢,皇子妃说,是也不是。”
吴妃淡淡一笑,悠闲的看向耀月,耀月一直保持微笑的嘴角虽有些僵硬,可还是用力向上翘了起来,“吴姐姐说的是呢,到底是我姐夫,又是四哥,说谢谢太生分了。”
又闲话几句,吴妃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是特意笑着跟耀月道了别,这才颦颦婷婷的步入黑暗中,看着她远走,知秋担忧的看向耀月,她仍旧看着吴妃消失的地方不曾回头,叹口气,知秋覆上耀月的手,“别往心里去。”
“她长的真的好像。”
像是没听到知秋的话,耀月喃喃开口,知秋一愣,不解的看一眼吴妃的背影,又看向耀月,“你说什么?”
“姐姐,”转过头,耀月本还平静无波的眼神忽的就起了一丝幽怨,“她和尔朱柔安长的真的好像,好像,”
耀月的声音如泣如诉,在这暗夜中格外的扣人心弦,那一夜,她一直等着佑谨能来看看她,可最后,等来的确是佑闵。她怨过,也恨过,她安慰自己为他找借口,想他定是碍着身份不能来,可如今才知道,哪里是这个样子!!苦苦一笑,耀月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根本就是忘不了尔朱岚,因为她弄伤了尔朱柔安,在他心里就像她弄伤了尔朱岚,他忙着关心尔朱柔安的伤势,哪里就会想到她了!!
“耀月,”担忧的看向耀月,知秋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比起自己和佑昕,她和佑谨之间的关系更让人头疼,“姐姐你可知道,佑昕曾经就劝过我,说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
眼泪渐渐蓄满眼眶,可耀月偏生忍耐着不让它们掉落,见她说这样的话,知秋着了急,“看你说的,吴妃的话你也能往心里去?若是王爷还惦念着尔朱岚,怎么会为了你这样委屈自己?耀月,越是这种时候,你可是不能和王爷生了嫌隙啊。”
“嫌隙?”无谓的一笑,耀月慢慢啜饮着杯中酒,笑容放肆而悲伤,“姐姐放心,不会的,妹妹知道分寸。”
记忆就此打住,似乎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一片黑暗,只有她,一身新娘喜服跌跌撞撞的行走在黑暗里,一会是佑昕的脸,一会是佑谨的脸,他们都冷漠的看着她,没有一丝一毫要伸出援手的意思,耀月恐慌的想叫,却叫不出来,用尽全力挣扎之际,只觉得猛的一寒,眼眸慢慢的睁开了。
这里是哪里?
浅蓝色的床幔隐隐绰绰的在眼前飘扬,透过纱帐,依稀可见外头仍旧是漆黑一片,半弯的月亮孤独的挂在半空中,清冷而寂寞。耀月闭上眼,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她在哪里,身子为何会这样的难受?
闭着眼仔细的想,前尘往事一点一点的浮上眼前,吴妃娇媚的脸庞在眼前越发的清晰,心上一痛,耀月抬起手紧紧抓住胸口,这里是庆王府,她,她喝醉了么。
忍着身上的不适,耀月想要起身,微微动了动,却觉得身上似乎横亘着什么东西,转过眼,佑谨熟睡的容颜便映入了眼帘。
耀月惊吓的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阵慌乱,耀月复又抬起头看看外头,对了,这里定是知秋的卧室,是山水长天,她身为佑谨的弟媳知秋的妹妹,怎么能就这样和佑谨大喇喇的睡在一起?
心念一起,耀月慌乱的手直发颤,小心的想拨开谨抱着自己的手臂,可佑谨抱的极紧,根本就挪不开!这样的情况,让耀月脑门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暗沉中,佑谨的脸孔隐在阴影里,虽若隐若现,可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却是再清楚不过的,这样看着她,耀月的眼里忽的就弥漫起一层水珠,心上一伤,也不顾佑谨会不会发现,重重一推,便挪开了他的手臂。
“我以为你能温柔些呢,”她正要下床,身后,却传来一阵低哑的笑声,那只被挪开的手臂又一点一点的缠绕上来,像藤蔓一样缠的她越发的紧,“谁想你居然这般粗鲁,你舍得吵醒我?”
佑谨自身后拥着她坐起,脸上笑的随意,其实自她醒来他就知道了,他装着没醒,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谁知她三推四推推不开居然着了恼,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一推,害他想继续装睡都不可能了!
“哼,我从来便不温柔,王爷今儿第一天才知道的么?”
想起吴妃,耀月心里更是如刀搅一般,亏得没有嫁给她,进了府,日日面对着一个长的像他最爱的人的侧妃,她如何安枕,又如何幸福!!到不如像现在这般跟在佑昕身边,因为不爱,所以才不伤心!这样想着,耀月的眼眶便红了,佑谨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收拾起玩笑的心情转过了她的身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醉糊涂了,王爷难道也醉糊涂了?”心上一恨,耀月有些口不择言,“这里可是你的府邸,你是我姐夫,我怎能和你就这样处于一张床上??”
“姐夫?”冷笑两声,佑谨本还满足的心情刹那间如乌云密布,阴郁连绵,“你这姐夫叫的倒是顺口,怎么,还想着要我叫你一声弟媳?”
他觉得今日是这些年最畅快的一天,能与她相拥而眠,于他来说是多大的幸福,可现在眼神一冷,佑谨握着她的手越发的用力,耀月却是不惧怕,伸手拨开他的碰触,淡笑而语,“姐夫若想这么做,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她的心被她伤害的无以复加,她吃吴妃的醋,从心上到身上无一处不嫉妒,吴妃的存在就是提醒她,她永远不可能是他最爱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手上轻使力,耀月极快的转身下床,佑谨却先她一步,眼睛一花,她已然被牢牢的禁锢在佑谨身下。
佑谨像一头暴怒的野兽,狠狠撕咬着身下的猎物,他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如今再听到这狗屁的‘姐夫’‘弟媳’的称谓越加的寒凉,他要惩罚她,如果她以后再跟说出这样的话,他发誓一定杀了她!
“赫连佑谨你放开我!!”
耀月没了往日里的逆来顺受,体内微微一用力,用内功将佑谨震开些许,佑谨的唇还停留在她的唇边,眼神却是狂风暴雨,“苏耀月,你发什么疯!!”
这是第二次了,她在床第间对他动手!第一次是她娇羞,无意下意识的反应,他受用的很;第二次,却生生将他的心剜了一个好大的洞,“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这样!!”
“你哪里会做错!!都是我错,不该爱你!!”
冲着他吼出声,耀月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冉冉流出,佑谨一愣,本还暴怒的心思刹那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冰到脚。
复杂的看她一眼,佑谨起身,然后小心的拉起她,耀月还哭着,也就任由他动作,佑谨叹口气,抚上她泪湿的脸庞,“我今日一回来,知秋便将我叫了来,看你醉着睡在床上,我简直惊喜的快要叫出声。这些日子你在宫里累着,我在外头累着,我已经许久不见你,可却不能与你相见,像这样抱着你对我来说该有多幸福,可是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