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典有司多多少少有些阴森,黑漆漆的透着幽暗的光芒,虽说这会才是傍晚时分,可就是这种半黑不黑的时候最瘆人。出的寿安宫,侍卫们一路押着耀月,不多会便到了典有司,典有司大总管赵升禄一早就得了信儿在门口候着,一个穿穿侍卫头领服饰的年轻人走上前恭敬的朝赵升禄作个揖,这才笑着开了口。
“大总管,皇上有命,苏掌事触犯宫规,责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这典有司掌管宫中所有刑罚牢狱,虽是个晦气的地方,可却无人敢轻视,赵升禄在大总管的位子上坐了将近20年,就是皇后来了都得卖三分薄面给他,何况一个小小的侍卫头领。赵升禄看一眼耀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身后立即有小太监上前带耀月进入典有司,侍卫头领见状方才松口气。
“那有劳大总管,告辞!“侍卫们渐渐远去了,赵升禄进的院子,刑凳已经准备妥当,耀月一脸苍白的站在凳前发呆,赵升禄看着耀月动动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苏掌事,你跟我这典有司还真是有缘,来来去去这么多回像回自个儿家似的,这里头的规矩也该熟悉了吧?
“大总管笑话耀月了,耀月给大总管填了麻烦,心里好生不安。“耀月看着赵升禄笑的淡漠,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其他情绪,不过这话倒是让人很受用,赵升禄满意的点点头,”皇上心里还是疼惜姑娘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姑娘到这来受刑,这本就是我的差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倒是皇上的恩典姑娘应该牢记在心才是。““总管教训的是,耀月记下了。“耀月对着赵升禄谦卑的一笑,心里却是好生敬佩,怪不得他能在这最难缠最吃力不讨好的典有司一坐就是20年,瞧瞧他说出来的那番话,这才是大总管该说的话!
“得了,开始吧,20大板也不多,姑娘忍忍就过去了。“赵升禄朝身后看一眼,立即有执事太监走上前来,耀月对着赵升禄拜了拜,这才趴了上去,执事太监用绳索将耀月四肢绑紧以免她挣扎,这个时候,耀月心里的害怕悉数冒了头,一时间竟轻轻的颤抖起来。
“这会子就开始了?“众人正准备开打,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顺着声音抬起头,赫连佑闽一身玉色的袍子从容优雅的走了进来。
“奴才给福王爷请安,王爷怎么过来了?“赵升禄一见是佑闽,赶忙走上前行了个跪礼这才站起身陪着笑问道,佑闽看一眼耀月笑着开了口,”本王路过这儿知道苏掌事在这儿受刑就过来看一看,顺便有句话要交代总管。““王爷请说!“赵升禄忙不迭的点点头,佑闽笑的颇为优雅,”苏掌事这错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发落到典有司来是父皇开了恩的。钦安殿里,张英年纪大了,孙海毕竟在外廷执事比不得耀月细心周到,其余的奴才也是不晓事,苏掌事今儿打完这顿板子过几天还得去伺候父皇,所以赵总管手里可得悠着些,打的过头了耽误了苏掌事的差事,这可不太好,您说是不是?““王爷的意思,奴才明白,奴才刚才还在跟苏掌事说要苏掌事记得皇上的恩典。王爷尽管放心,奴才也在这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不是不懂事的。“赵升禄笑的四平八稳,全没了刚才阿谀奉承的架势,其实刚才张英已经派人来传过话了,没想到这福往居然亲自来,父子两人同时保一个奴才赵升禄还是头一次见,一时间不由的对苏耀月的身份做了重新的打量。
“那是自然的,那本王就先回了。“笑着点点头,佑闽看都没看一眼耀月便出了典有司,赵升禄看着佑闽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口,这才转过身对着执杖太监开了口,”王爷的话都听见了吧,该怎么做自己掂量着办吧。““奴才晓得,总管放心。“执杖太监机灵的点点头,赵升禄看一眼耀月慢悠悠的离开了院子。
已经是夜半三更了,耀月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不清醒,虽说已经有宫女为自己换过药,可还是火烧火燎的疼,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极不舒服。身上的薄被闷的人心里发慌,耀月想动手扯开,却没有半点力气。正难受着,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努力的睁开眼睛,佑闽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爷??“在这里见到佑闽实在一件让人极为惊讶的事情,耀月眨眨眼有些看不真切,佑闽随手就掀开了盖在耀月身上的辈子。
“这是哪个糊涂奴才做的好事,这么热的天还用辈子捂着伤口,发烧了怎么办??“佑闽皱着眉看着耀月异常红颜的脸蛋,心里一动,赶忙伸出手去抚上耀月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随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传到了佑闽的手上,果然,还是有人捣了鬼!!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耀月很是虚弱,说句话都断断续续的,这个时候恐怕已经三更了,他怎么还能在宫里?
“还好认得本王没有全糊涂,来,把这药吃了。“小心的抬起耀月的下巴将手上的一颗白色药丸塞入耀月嘴里,然后又喂她喝下一杯水,这才扶着她的下巴让她趴回枕头上。
“这是….什么药?“耀月此时浑身难受的厉害,即便知道那药来历不明也由不得她拒绝,佑闽左右看了看,房中连一盆水都没有,这样待她若不是自己来岂不是要病的更重?
“能帮着你退烧的,你好好歇着,我去弄些凉水来帮你擦擦,你发烧了。“佑闽说完立即转身出了门,没多会端着一盆清水回到耀月面前。
佑闽小心的帮耀月擦着额头脸庞,耀月想躲,却一点都动不得,“王爷,您折煞奴才了,奴才怎能让您为奴才做这些事情?天亮了就会有人来照顾奴才,王爷快些回吧!“耀月脑子里有些模糊,眼睛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佑闽这时候还在宫里不是值夜便是皇上有事,若是让人发现他来了这里,那怎么能说得清。
“都病糊涂了还想着这些,你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本王若是今晚不来恐怕明天你就得被烧糊涂了!!“冷笑两声佑闽放轻了手中的力道,早该知道母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却不曾想这么快,只是要置这丫头于死地么?
“王爷的恩典奴才没齿难忘。“佑闽的话耀月多少能听懂,今晚来照顾自己的宫女眼生的很,上药的时候粗鲁不堪简直比打板子还疼,看来宫中已经有人对自己起了杀心!
“得了,本王可不是为了要你的恩典才来的,明儿本王会让太医重新给你上药,估摸着张英那边也会派丫头过来照顾你,熬过今晚就没事了。“细心的帮耀月擦完脸庞,佑闽看着耀月通红的脸庞不免有些走神,平日里的耀月严肃恭瑾,哪怕是笑也极为公式化,看起来多少有些刻板,此时虽神色虚弱微微有些狼狈,可配上那异常的艳红竟然有一丝摄人心神的妩媚,佑闽眼神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笑开来,”柔安已经没事了,就是碰破了头,凭着太医的医术也留不下伤疤,父皇并没有怪罪于你,所以你尽管放心养着。““终是奴才的错才酿成大祸,柔安小姐如花的容颜若是留下伤疤奴才这辈子恐怕都不得好过了!“耀月微微皱皱眉说的有些痛苦,佑闽一笑似乎是不太在意,”你有什么不好过的,依我看这一跤跌的倒是恰如其分,四哥晚上在寿安宫等着柔安完全醒过来才离开的,那焦急关心的神色谁都看得出来四哥多么重视柔安,看来四哥好事将近啊。“佑闽略微嘲讽的一笑,耀月心里狠狠的一疼,随即有些黯然的低下了眼眸,“柔安小姐…..和四王爷本就登对,如今小姐受伤四王爷是该好好疼惜才是。““是吗?“佑闽看耀月一眼,虚弱中夹杂了一丝丝的伤痛,不动声色的扬起嘴角,佑闽拿起帕子帮耀月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没想到你进宫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当年的事情。“费力的抬起眼睛看佑闽一眼,他仍旧在笑着,没有什么不妥,耀月心里为难不知该如何说,只得静静的看着他,佑闽放下帕子看耀月一眼,“怎么,你是想问问我是否也喜欢柔安?“没想到佑闽会这么坦诚,耀月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斯人已逝,这世上不可能有完完全全同样的两个人,若真是爱一个人,外头长着什么样的皮囊都不打紧。“佑闽这番话说的颇有禅理,耀月一怔微微有些发愣,佑闽居然会有这样的见解,为何佑谨就不能有?说起对尔朱岚的感情,到底谁更深一些?
“可是,看到柔安小姐那样的相貌,王爷难道不会动心?哪怕是个安慰也好啊?“耀月看着佑闽,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若说佑谨对自己有情,为何此刻坐在这里的人不是佑谨而是佑闽?尔朱柔安跌的再重也不可能重的过自己,为何他能将全部的心思都给了柔安半点都不留给自己??
“安慰?我倒不知道你是这样看待感情的!“朝着耀月嗤笑一声佑闽淡淡的开口,”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知道,替身安慰什么的对于那世间仅有的人儿来说只是一种侮辱罢了,若她那么容易就可以被别人代替,那还叫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