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慈母多败儿
佟佳东珠2025-07-02 20:334,047

儿臣有本,父皇敬启:儿臣半月前于图门将十一弟妹苏氏平安带回,本将即刻返京,然苏氏刀伤复发,病势沉疴,行程于甘州就此耽搁。如今已数十日,苏氏病势不见好转,而边境甘州之地本属荒凉,缺少良医,十一弟心下甚急,儿臣也恐耽误了苏氏之病劳皇贵妃娘娘挂怀,应速速启程回京诊治。然儿臣一介男子,恐单独送苏氏回京多有不便,而今特上奏本,恳请父皇着十一弟亲送苏氏回京,若边境不便,儿臣可暂代十一弟在此守候。儿臣敬拜。

  明黄的奏本被摊开来,静静的搁置在皇帝的案头上,赫连嘉对着奏本沉默了几许,反倒是将手中的朱砂笔又隔了回去。

  相较于佑谨的猜测,他倒是没有那么坚持,他派耀月去图门,除了打探苏戈尔泰的虚实之外,也是想从苏戈尔泰的应对上看出些什么,双管齐下,到底是不放心图门,也不甘心,只是没想到苏戈尔泰倒是胆大,也确实谋略过人。苏耀月这丫头,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苏戈尔泰能凭一己之说打动谨慎的苏耀月,从而既借着苏耀月除了混辉余党,又重伤了苏耀月,算是给了自己一点颜色看看,如此一箭双雕,倒是颇让人看在眼里。至于最后苏耀月失踪重伤,佑昕正好总览西北军权,对图门构成危险,这纯属是搂草打兔,意外之收获。

  赫连嘉的目光在奏本上游弋,对于此次图门之行,他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苏耀月,可他也惊讶,没想到这个女子那样单薄文弱的外表之下,竟然会有这么深的爆发力。苏耀月的奏本和曹琦的奏本他都看过了,两相对比之下,苏耀月行事未必就比苏戈尔泰差,胆识,谋略她都有了,而她性子一向沉稳谨慎不骄不躁,只是如今年纪还小,稍显稚嫩,考虑问题不若男人周全,若是假以时日,佑昕如愿登基,那么苏耀月未尝不是唯一合适的皇后人选。

  再看她的家族,苏家虽是列侯,可族嗣单薄,男丁稀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苏定兴作为苏家首脑,为人谨慎忠诚,为官低调稳妥,不恋权,不贪财,着实是个明白人,即便身为皇后的父亲,封个一等承恩公也就到头了;再说苏定兴从军数十年,军功赫赫,身经百战,身后也有一定的嫡系将领,若是将来佑昕登基有难,军队这里大可放心,不会祸起萧墙。佑昕能有这样的外家贵戚,算起来,对他实在是助益良多啊。

  赫连嘉眼中浮现起一抹满意的神色,最近朝中为佑昕请爵晋封之人不在少数,原先,他是打算趁着苏耀月去图门,好给佑昕复了原来的爵位,如今苏耀月虽平安返回,他不便在边境找借口为佑昕封爵,不过,他也不在意。佑昕还年少,比起佑谨来,他还稚嫩的多,不成气候,于帝王之位还差的很远,再历练吧。

  爵位这东西,本就是可有可无,就算是从个光头皇子直接做了皇帝,又有何不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佑昕做出成绩来,好安抚众人的心。

  赫连嘉正思忖着,张英从殿外进来,见皇帝凝眉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脚下不由的放轻了许多,行至御案前,方才赔笑开口,“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了,说是给皇上炖了汤品。”

  赫连嘉眼前一亮,显出几分笑容来,真是说曹*曹*到!“进来吧。”

  “是!”

  张英躬身后退,不多时,皇贵妃便带着侍女从殿门款款而入,在御案之下行了个蹲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不必多礼,起吧。”

  赫连嘉抬起头打量一眼尹氏,最近灵欢的身子略微好转,尹氏也得以放宽心养病,只是终究是常年积攒下来的病,血不归经又耗费心力,脸上的颜色从来都是苍白中透着一丝青黄,身上连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照着这样下去,皇帝真怕她还等不到他为她安排的那一天!

  这样想着,赫连嘉的脸色便有几分责备,皇贵妃接过侍女手中的羹汤走上前来,侍女福了一幅,恭敬的退出了大殿。

  “你瞧瞧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苛待你不给你饭吃!朕瞅着就是灵欢的颜色都比你好看不少!”

  赫连嘉一边责备着,一边动手拉过尹氏坐于身旁,尹氏不好意思的一笑,下意识的抬起手摸摸脸颊,“皇上觉得臣妾脸色不好么?臣妾今儿出来照镜子,还觉得比前些天好了许多。”

  “你这个身子平素就是三灾八难不断,如今生了灵欢又受了损,朕原想你好起来可以帮着皇后料理宫务,如今想来,还是算了吧,别耽搁了朕的宫务不说,还劳动你受累伤身,回头叫母后说朕不知道心疼媳妇儿!”

  尹氏叫皇帝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臊得慌,一股热气猛的一下直往脸上窜,好在此时殿内并无他人,也不妨碍叫人听去!尹氏又羞又欢喜,微微抬眼娇媚道,“皇上这话臣妾可是不敢当!臣妾身为宫妃,若是在民间顶多算是个妾,哪里能算是皇上的媳妇儿??也只有皇后娘娘才能配得上如此称呼!”

  “啧啧,眼见的你是身子大有好转,如今连这么刁钻伶俐的话都能说出来!朕今儿晚上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才是朕的媳妇儿!!

  皇帝说着,作势在尹氏腰上掐了一把,惊得尹氏低呼一声,觉得不妥,又慌忙拿手捂住了嘴,只露出两只小鹿般惊慌的眼睛,着实可爱。赫连嘉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秀色可餐,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小腹上升起,只是碍着这里是处理政事之地不好太过放肆,只能狠狠瞪她两眼,顺便从手边拿起佑谨的奏本递给尹氏,“你看看,这是佑谨从甘州写回来的奏本。”

  尹氏心口一跳,眼神顺势转向皇帝手中的奏本,佑谨写来的,必是跟佑昕有关,佑昕离京已有一年多,就是耀月,也走了小半年,她这个做母妃的毋庸置疑,定然是倍加思念,可是钦安殿铁律,后宫不得干政,她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方!

  勉强压下心里的悸动,尹氏惶恐的摇摇头,眼神别开,“臣妾一介妇人,怎好干预皇上政事,这奏本,臣妾是万万看不得!”

  “让你看你就看!!”眼见得尹氏跟他讲规矩,赫连嘉便有些不耐烦,顺手一塞,将奏本塞到尹氏手上。尹氏傻傻的捧着奏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微皱皱眉,还是低声应了,“臣妾遵旨。”

  打开奏本,一手极漂亮的小楷随即映入眼帘。佑谨的字在大夏很是出名,极没有他本人那样刚硬粗放,也没有正规字体那样中规中矩。佑谨的字,刚柔中带着几分绵软,乍一看,精美规整,可细细一看,却带着几分随心所欲,人都说见字如见人,可佑谨的这手字要是不事先明说,很少有人能把它跟字体主人联系起来。

  赫连嘉看尹氏对着奏本发愣,似乎还没有看其中的内容,不觉好奇的凑过去,扫向奏本纸张,“看什么,这么出神?”

  “臣妾是在看佑谨的字,”尹氏叹口气,不觉有些惆怅。她同佑谨的生母孝恭皇后一样,也是旧时皇帝潜邸中过来的老人,与孝恭皇后极为熟识,就是那一手吃食点心,还是当时孝恭皇后亲手相教。回想起来,似乎孝恭皇后便写的一手好字,温婉柔美,与皇后本身极为相符,“臣妾想起先是孝恭皇后的一手好字,人都说见字如见人,佑谨这手字,与他本人差别较大,倒是与孝恭皇后有几分相像,臣妾不敢说如出一辙,便是有七八分风骨在里面。”

  赫连嘉没防备尹氏会突然提起孝恭皇后,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淡淡的哀伤,“别看佑谨表面上刚硬直断,其实内心里如孝恭一样,是个绵软细腻的孩子,你看了他的这封奏折便知道。朕有愧于他。”

  大约是想起旧年间的事,皇帝越发的感伤,尹氏宽慰的一笑,素手温温的搭于皇帝手上。其实这宫里皇帝对不起的女人多了去了,孝恭皇后算是幸运的,她生前不是丈夫最爱的女人,可好歹皇帝会一直记得她,待她的儿子也与别人不同,比起深宫里那些默默无闻无宠无子的嫔妃来说,她和孝恭皇后,都算是幸运的人。

  大病了一场,如今又生了灵欢,尹氏仿佛一夕之间看开了很多,再回想那过去被自己浪费挥霍的二十年时光,竟觉得毛骨悚然。她的丈夫是皇帝,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也负担着整个天下的兴衰。她们身为他的妃妾,就算是皇后,于皇家于天下,也只有繁衍子嗣这一条用处,情爱专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或许是亡国之祸,而她,竟然还傻傻的扭着一股劲,只因为她的丈夫对她不专情!

  前尘后世一夕之间被扯动,尹氏微微握住皇帝的手,低声劝慰,“好在四皇子如今出息,从前出了那样大的事,受了那样的折磨,也还是不负圣恩努力办差,可见皇上的心意四皇子没有不知道的,皇上就不要难过了。”

  提起儿子的好,皇帝心头自然是一阵慰藉,点点头,重又打开奏本,“佑谨说耀月刀伤复发,边境那地方苦寒,实在是没有个好大夫诊治,怕耽误了耀月,请求让佑昕送耀月回京诊治。”

  随着皇帝的述说,尹氏大略匆匆看完了奏本,当看到奏本上说耀月病势沉疴时,不由自主的揪心,“皇上,耀月当真伤的严重么?”

  “老四向来谨慎,从不说大话,如今他能说出这话来,就证明耀月伤的要比奏本上说的严重的多,否则你也知道那丫头从来都是个守规矩的,若不是病的起不来身,也不会无缘无故停留在甘州误了行程!”

  “那,那怎么•••”

  尹氏一下子慌起来。皇帝突然派耀月出使图门,她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儿子对苏耀月一门心思,她虽然有些不喜,可到底是儿子的心头好,耀月为人也颇招人喜欢,不是那等生事没分寸的女子,她自然不会狠到要取她性命。马上七月里就要选秀了,她本琢磨着给儿子看个好姑娘,求皇上指了做侧妃。虽然她对耀月已没有从前那般芥蒂,不管如何,对于宫中女人来说,独宠并不是好事!可现下若是苏耀月有个好歹,佑昕会不会跟佑谨一样•••身上打个冷战,尹氏强迫自己放宽心,皇帝见她如此以为她也是为耀月担心,不由得语出安慰,“你放心,佑谨既然说了要回京诊治,那还是有希望的,只是朕原本是想让佑谨同耀月一起回来,佑谨说男女有别恐生不便,求朕让佑昕送耀月回来,你说呢?”

  皇帝抬起眼睛看向尹氏,眼中询问的意味甚浓,尹氏不作他想,立即道,“四皇子一向知礼仪懂进退,由他护送耀月,臣妾打心里放心;若是佑昕亲自护送,他们感情一向融洽,与耀月的病兴许是有裨益的。臣妾是个妇人,没多少大见识,只是盼着儿子媳妇平安。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赫连嘉看了看尹氏,目光又回转到奏本上,尹氏的话他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在心里叹口气,皇帝一笑,将奏本扔回到桌上,“朕知道了。天色不早,你身子也不好,回去歇着吧,耀月的事,朕有主意了。”

  尹氏闻听,赶忙从榻上站起,规规矩矩的行至御案下,行了个蹲安,“臣妾告退。”

  看着尹氏逐渐远去,不见人影,赫连嘉看一眼摊开的奏本,苦笑一下,拿起朱砂笔在奏本上快速的写下批注。

  尹氏的性子,或许是改不了了。她进宫这么久,却还是像个民间妇人,一心都扑在儿子和丈夫身上,丝毫没有自保能力和远见卓识。看来,自己是得加紧为她安排好以后的生后,不然,百年之后,自己恐怕是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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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母之元恪皇后传(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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