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佑谨,有多久没见了?
身侧几排小树,虽年头尚浅,可却足以绿树成荫,无端阻隔了别人的视线。耀月脚步虚停,淡淡的看向佑谨。佑谨不像佑昕和佑闵,他独爱深色,举凡衣物用品都是以深色为准,今日一身宝蓝色繁云华缎长袍笔挺的贴于他身上,尊贵显赫,腰间的如意玉带扣成色极好,更显的他身上有一股王者之气,却化不开他身上浓浓的寒意,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觉得到。在心里深吸一口气,耀月眼眸轻柔下来,搭着小蛮的手一紧,莲步轻移款款向他而去。
“给四哥请安,”微屈膝,耀月盈盈下拜,佑谨神色一紧,眸子倏地一片寒冰,她,居然叫他四哥!
“你下去,我跟你主子说说话。”
佑谨紧紧的看着耀月,话却是对小蛮说的,一天之中被人二次驱赶,且都是同样的话语,小蛮在心里哀悼一下自己,福福身机灵的退了下去。
他看着她,心里滔天的怒火,很她的绝情,也恨自己的软弱,怎么就放不下她,怎么就能被她这样子牵着鼻子走!!手指微微攥紧,佑谨嘴角上邪,只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睛里,“四哥?哼,弟妹如今怕是病糊涂了,既然知道是哥哥的身份,却还敢光天化日之下不顾廉耻与人调笑,本王这做兄长的,怎么都要替我那远在天边的弟弟同情一声,”
耀月的脸‘腾’的一下涨红,惊怒交加,隐忍半分,又平静了下来,“四哥这话,我不懂。”
“你不懂?”眼神一闪,佑谨忽的一把擒住她的手死死攥住,眼睛里都冒了火气去,“佑昕才走几天,你就不避人当众与佑闵打情骂俏,这话可是够明白!!”
他恨的快要咬碎一口钢牙,这个女人到底是把他当做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冷落他?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对除了他之外的男人笑!!手腕一阵剧痛让耀月皱了眉,挣吧几下挣不脱,耀月强忍着怒意冷冷的瞪向他,“王爷现在是要费了我另一只手么!”
脸色一白,佑谨咬牙切齿的看了她一阵,才狠狠的放手,耀月随着他放手身子一倾,险些就站不稳。抬起眼睛复杂的看他一眼,耀月心里疼的厉害,可面上却冷淡,她没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不想凭白再被皇帝多得了筹码去。
“我出来的时间已久,不便在耽搁,若是四哥没事,我先回去了。”
福身行礼,耀月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是出乎意料,佑谨并没有阻拦,他只是深深的看着她,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自顾自的站起身,耀月越过,只是脚步却比先是又沉重了几分。
回到程乾宫,恰是要传午膳的时候,众耀月心口像是有棉花堵着,闷的喘不过气,只是还要给皇贵妃请安,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见过皇贵妃,跟她说了几句话,耀月发觉皇贵妃一脸倦怠之色,面对满桌的膳食却是无精打采,这才恍惚想起,最近几天皇贵妃似乎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问了太医,太医说怀孕之人都会有此等嗜睡之症,只是,耀月在心里范嘀咕,皇贵妃脸色潮红眼圈微黑,这哪里看着像是孕期的反应?
“母妃,儿臣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也没有,就是有些困倦,总是想睡觉,”正说着,皇贵妃忽然一阵气喘,捂着心口怵眉,耀月吓一跳,赶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的帮她顺着后背,一边柔声问,“这是怎么了?母妃哪里不好,儿臣让人去叫太医来。”
“不用,”赶忙一把拉住耀月的手,皇贵妃摇摇头,总算是止住了气喘,只是脸色越发的疲倦,“太医早看过了,我不知为何进来总是心慌气喘深思倦怠,着太医来看,也只是说怀孕了自然是会有这些症状,正开了安神药给我喝呢。”
安神药?耀月不解的眨眨眼,目光却看向皇贵妃握着她的手,她的体温,似乎是有些滚烫,怪不得她面色潮红,感情是因为这个原因?“母妃,儿臣看您面色潮红,是觉得热么?”
“有些,就觉得躁动闷热,也不知怎么的,兴许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怀了这孩子就有些受用不住吧。”
叹口气,皇贵妃松开耀月的手并不往心里去,可耀月不知怎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现下齐八女不在京里,这乔云隐虽然医术高超,可是耀月却并不相信他。一时间,心里闷闷的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先伺候皇贵妃用膳再说。
回了后殿,耀月本就不安的心越发的忐忑,唤过小蛮沉沉问道,“今日姐姐可有进宫?”
“三小姐?”小蛮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没有呢,二月十六是大夫人的寿辰,三小姐最近忙着为大夫人筹备寿辰很少进宫,要是来了,一准要来看您的。”
耀月一怔,对啊,她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可是眼下她要想打听齐八女的行踪就必须找知秋和佑谨,心上一顿,耀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小蛮却贼贼的一笑,试探着开口,“小姐要办什么事找王爷也是一样的,要不,我去找王爷一趟可好?”
耀月没想到小蛮居然会这么说,扬起眉毛淡淡的看小蛮一眼,却并不说话,小蛮心知说错话,又见她沉默,怕惹耀月生气,脸上一急便要辩解,谁知耀月却先一步开口,“也好,你悄悄去找一趟王爷,就说我有急事找齐八女,问问王爷知不知道他的行踪。”
她很清楚宫里多少人等着要皇贵妃腹中孩子的性命,这个时候不是她任性赌气的时候,佑谨很有可能会拒绝她,毕竟她和他生分了这么些日子,可是,她还是得试一试,否则一旦出了事,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见耀月松口,小蛮惊喜的一笑弯了眉眼,趁着她午休的时候找了个空档出去,待耀月一觉醒来,小蛮已经回到身边伺候,不过看她的神色讪讪的,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样?”
她就料到佑谨定会为难小蛮,倒是也不奇怪。
“王爷说•••小姐要知道什么就想办法亲自去问,他还说,”小蛮一哆嗦,怯怯的抬起头瞄耀月一眼,“他还说,他只是小姐的夫家四哥,犯不着为小姐劳心劳力。”
一阵痛意涌上心口,耀月有些迷眼,片刻之后,却轻轻的笑出声来,小蛮本就害怕,如今见她这样的反常更是担心不已,“要不,小姐再试着找找别人?”
原是她活该,想着他爱她,不管她怎样对他都能挥霍他的爱,却忘了那个男人曾经是多么的霸道冷酷,她伤害他,他又岂能给她好过。眼神一暗,耀月沉默下去,姐姐和佑谨这里行不通,还有哪里可以?
耀月沉默,小蛮也不敢说话,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耀月忽的抬起头,眼睛里懵懂露出些光彩,兴许,还有一丝希望也未可知呢?
出的程乾宫,耀月打着看皇贵妃安胎药的名义去了泗水院,齐八女放假,这里暂时由别的医案管着,只是人人都知道齐八女规矩大,若是胆敢私自动了他的地盘惹得他不高兴,他定叫你上天无门无路入地无门,饶是这般,那位名头上的医案只当是从未接到这差事,丝毫都不肯踏进泗水院一步,只待院子里有人去请,他才会过去。
再入泗水院,耀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院子里摆设依旧,只是因为现下天冷出太阳的日子少,贡生们并不常出来分拣药材,依稀能听到一阵捣药的声音从厕间传出。她正对着院子出神,正中间大屋一个清瘦的男孩子慌忙跑出,对着耀月躬身一拜,礼貌恭敬,“给皇子妃娘娘请安,”
耀月细看,这才发现这男孩子便是当日给她解毒的那少年郎,好像是叫•••“木柯?”
木柯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耀月还能记得他,腼腆的一笑点点头,“皇子妃还记得奴才,不知皇子妃今日过来有什么吩咐。”
“我来看看皇贵妃的脉案,你这里可有?”
耀月淡淡看他一眼,眼神悠长,木柯聪慧,自是了然,“有的,请皇子妃娘娘入主屋,奴才这就去取来。”
木柯去找脉案,耀月静静的坐于圈椅上打量四周,泗水院她来的最多,却也是最安心的地方,此时此刻,就算齐八女不在,她仍旧说不出来的安逸,那股浓浓的药香比起安神的安息香来,更让她西心安。正想着,木柯捧了脉案前来,耀月却不看,只是闲闲的看向他,“木柯,你跟着你师父学了多少本事?”
她没问他能不能信,也没问他可不可靠,却是一上来就评估他的实力,木柯为难的挠挠脑袋,一脸羞涩,“师父天资聪颖,奴才蠢笨,至今只是学到了师父的皮毛。”
很好,知道切合实际,不胡乱吹嘘。眼眸微暖,耀月抬手在脉案上细细抚摸几下,笑着开口,“那我来考考你,且看你有没有用心学,也看看齐八女教的尽不尽力。”
心上一动,木柯明白过来,她今日根本不是来看脉案的,“娘娘请说,”
“怀孕之人,体温升高,心跳加速,呼吸频繁,恶心呕吐,躁动,神志恍惚,极其嗜睡,这些,可都是怀孕之人该有的症状?”
“回娘娘的话,从面上看起来这些症状怀孕之人都会有,只是就像娘娘用的‘气极其’一词,若是到了这种程度,便不该是怀孕之症状,怕是孕妇误食了什么与胎儿相冲的药物方才会如此。”
手指一紧,耀月手中的脉案被她长长的指甲掐出一个印痕,无声的看了看木柯,他倒是敢说,只差没直接说下毒,只是,他并没有诊脉就能说的如此肯定,是另有所想,还是他本就单纯不懂防范?
“木柯这样肯定,看来你师父没躲懒耍滑,”
“谢娘娘夸赞,”木柯居然红了脸,一副羞涩的模样,耀月有些惊讶,齐八女居然敢将他单独一人留在宫里!!“我有急事要找你师父,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师父?”木柯挠挠头,这回是真的为难,“师父出京找人,走之前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更不可能告诉奴才他身处何处,娘娘要找师父,奴才怕是无能为力。”
耀月有些泄气,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过了,可心里惦记着木柯刚才的话,又有几分心急,没有诊脉,谁都不能确定皇贵妃到底是真的怀孕之症还是被下毒,木柯资历尚浅,她不能不明不白的让他去给皇贵妃诊脉,皇贵妃自然也不可能让他诊脉!思及此,耀月有些着急,却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能是随意翻了翻脉案,就出了泗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