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来不及确认自己的怀疑,皇贵妃就出了事。
吃过晚饭,皇贵妃忽然喊头疼,不多一会便陷入昏厥,皇帝大惊,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召来连番诊脉,得出的结论却让人背后一寒:有人下药,伤着了胎儿,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赫连嘉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恨,无边无际的恨,前尘往事浮上心头,二十年前那个还在腹中就丧命的死胎在他眼前晃来荡去,直*的他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查,给朕查!这个孩子若是没了,朕要太医院一同陪葬!”
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像是要吃人,众人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他这样看着,却抵不过心中的无力和悲凉。他是君王是天子,掌控天下苍生万物,却连最基本的幸福都保不住!他的要求过分么,他就想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生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抬起头,赫连嘉的目光直直的穿过众人,落在外围耀月的身上,她神色苍白摇摇欲坠,似是不相信,又好像是恨,眼神一寒,赫连嘉将这里留给太医,带着耀月来了内殿。
皇帝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后背汗湿一片,耀月咬咬牙,径自跪地,“奴才没用,任凭皇上责罚!”
她的确是恨,却跟别人无关。恨自己没用,时时反抗不得别人;也恨自己的蠢,这般没用,若是没了佑谨和佑昕,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成!!
“你是该罚,”冷冷一笑,赫连嘉的目光尖锐的像是要穿透她,“说说吧,朕看你的表情,像是知道什么。”
耀月叩首,完整的将白日里所发现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赫连嘉眉头紧锁,好半天,才淡淡开口,“看来下毒之人颇有心计,这毒发的症状跟有孕之人确是相似。”
“是,就是因为娘娘的症状是孕妇都会有的,所以奴才和乔太医才疏忽了,要不是看今日娘娘面色奇怪,奴才也断不会怀疑有人做了手脚,奴才该死!”
伏地叩头之间,耀月心里却微微一惊,想起乔云隐。三日前,她曾趁着他来诊脉问过为何有这些异状,乔云隐说有孕之人都会有这些现象,叫自己不要担心;三日后皇贵妃出事,刚才的太医一诊脉就知道皇贵妃被人下了毒,区区三日,乔云隐诊不出的,别人就能诊出来么!!
一身冷汗紧紧的黏在后背上,却难受到心里去。当日佑谨跟自己说会帮自己看着程乾宫,所以自己才有些疏忽,即便是觉得不对,也没多问,如今酿成此等大祸,佑昕又不在京里,皇贵妃的饮食起居这阵子都是她照顾,若孩子真的没了,难保皇上盛怒不迁怪与她!!
外头乱哄哄的,不时有太医讨论的声音,还有搜宫彻查的声音,皇帝坐在上面任由她跪着迟迟不开口,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千百个小人在闹腾,心力交瘁。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求见,皇帝哼一声示意她起来,耀月忍着颤抖起身,规矩的站到了一边。须臾,内宫禁卫头领赵元峰大踏步走进来,给皇帝一拜后站起身,“启禀皇上,微臣带领禁卫彻查了泗水院和太医院,查的一丝线索,得知自皇贵妃娘娘有孕后,一直都是皇子妃娘娘去泗水院督查娘娘的安胎药,几天前,娘娘又去了一次,看了脉案上的诊方后嘱咐太医换药。”
赵元峰说着看向耀月,皇帝的眼神也冷冷的飘在了她身上,耀月后知后觉,待反应过来,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回皇上的话,却有此事,奴才看娘娘近日害喜之症越发严重,便嘱咐太医看看能否换个方子让娘娘能舒服些。”
耀月此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想哭都哭不出来,不用预感,也不用猜测,下毒之人看来是要将罪名安在她头上了!!兰馨无缘无故摔倒,为了救她自己摔断了手臂,这才*不得已留在程乾宫养伤,这才贴身照顾皇贵妃•••眼神一凌,耀月倒抽一口冷气,一石二鸟,真真是好计谋!!
“臣会同太医一起检查了皇贵妃娘娘所喝的药,在药渣之中发现了商陆和芜花的影子,据太医说,这商陆和芜花都是打胎的利药,但其毒法症状却跟有孕之人的害喜一模一样,只是略微加重了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娘娘虽然觉得身子不适,可也没有人怀疑是有人在药里做了手脚!”
赫连嘉眼神一阴,脑门上青筋蹦出,目光生生冻死人,“打胎的利器?!!”
“臣又在太医院搜查一番,之前的药渣已经丢弃,实在是便无可辩,臣问了太医,又问了皇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娘娘觉得身子不舒服恰巧就是在皇子妃殿下嘱咐换药的时候开始,大约是在六日前,臣仔细询问了皇子妃当日在太医院接触过的人和事,发现有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在后间徘回,臣使人抓住了他,还没审讯,他便已经吓哭,直嚷着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也是被骗了,臣觉得事情重大,未敢耽搁,便将那小太监带了来给皇上查问。”
殿上的温度此时已经降到了最低,耀月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一尊雕像没有表情,皇帝抬起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嘱咐赵元峰将人带上来,小太监一上殿,耀月冷冷一瞧,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手上的指甲生生被她掰断在了手掌心里。
小太监一上殿就嚎哭不已,直说跟自己没关系,在赵元峰的呵斥下,这才哭着交代,“回皇上的话,奴才是太医院负责熬药的小银子,六日前,皇子妃娘娘来太医院,奴才正准备煎药,娘娘过来看了看,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可是娘娘走后奴才发现那药里好似多了几个眼生的,奴才虽说长期在太医院当差,也认得几味药材,可是却不敢置喙太医的定夺,便也没多想照常煎了给娘娘送去,今日赵统领忽然待人搜查太医院,奴才听的几句说是皇贵妃的胎儿危在旦夕,奴才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件事,孕妇的身子最为精细,若是混进去一丁点不对的药材都有可能丧命,而奴才是负责见煎药的,若是真彻查下来奴才恐怕说不清,就像前去打探打探消息,谁知,便被赵统领抓了回来!皇上,这事真跟奴才无关啊!!”
小银子哭的呼天抢地,殿上众人的目光却都聚集在耀月身上,耀月咬着牙忍耐着蚀骨的寒意,依旧如刚才一般岿然不动,内里,却早已翻江倒海,正在这时,殿外又是一阵响动,张英带着奴才进来,向皇帝躬身后回禀,“启禀皇上,奴才照着您的吩咐彻查宫禁,在程乾宫后殿的厢房里发现一个纸包,奴才拿给太医验看,说是两味药材,芜花和商陆。”
张英说着,将手上的纸包呈上来,皇帝只搭眼看了一眼,一股杀气便在殿中蔓延,“后殿?”
“是,现下,由皇子妃娘娘住着。”
张英有些为难,却还是说了出来,耀月瞳孔猛的一缩,紧紧攥着的手无力松开来,一股刺心的疼痛涌上心头。皇帝冷冷的看她一眼,阴测测的一笑,“苏耀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圣上口谕,十一皇子妃涉嫌谋害皇贵妃,重兵把手严加看管与典有司,不许任何人探视。消息传到庆王府的时候,佑谨那张阴侧的脸差点吓坏了段星,看着段星的眼神仿佛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段星腿肚子一哆嗦,低头不语,佑谨猛的一拳打在桌上,好半天,才出声,“典有司那里如何?”
“回主子的话,奴才已知会咱们的人,只是姑娘现如今被单独囚禁于东跨院,皇上派了赵元峰亲自带人看守姑娘,咱们的人•••很难进去。”
“东跨院??”佑谨吃惊的抬起眼睛,心上一沉,典有司的东跨院听着普通,可那里历来都是审讯重犯的地方,典有司最毒的酷刑也都在那里施展,一瞬间,佑谨身子一晃,险些支撑不住,心里像是有把匕首疯狂的搅动着,疼的他咬牙吸气!他怎么舍得耀月被别人折磨?耀月那个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一个姑娘家怎么熬的过哪些可怖的刑法!!
一时间乱了头绪,一股浓浓的悔恨在佑谨心里像泼水一样扩散开来,都是他的错,他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置气,现在活生生让人钻了空子,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本王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要是查不出这案子的主谋,本王就活剐了你!!”
佑谨恶狠狠的看着段星,将满腔的怒意都发散在段星身上,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查出凶手,否则时间一长,别说耀月熬不过刑,只怕真正的主谋会先下手为强!!“还有,东跨院那里无论如何都要安排人进去,防着有人杀人灭口,如果你做不到•••”
“主子放心,奴才就是拼了命也会办到,绝不叫主子担心!!”
出乎意料,段星竟然大胆抢下佑谨的话,只是等他说完,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逾矩,面上一慌,赶忙跪了下去,“主子恕罪,只是奴才知道东跨院那地方是个人间炼狱,哪里是姑娘能承受的,一时心急,望主子恕罪。”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佑谨静静的看着段星,瞳仁沉默的像一潭死水,忽然,外间一阵响动,查四海恭肃的声音在外间响起,“王爷,宫里来人了,传王爷速速进宫!”
眼神猛的一抖,佑谨心上重重一击,却是大喜,皇帝这时候召自己进宫,多半是要问自己的意思,甚至还有可能将这案子交给他,就算皇帝没这意思,他都要想方设法将案子揽过来,只要他能负责,便绝对确保耀月不伤了一分一毫!!
“速速找齐八女回来,不管他在哪,本王要最快限度内见到他的人!”
“是,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