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日打板子已经有四日了,这四日因着太医的嘱咐耀月一步都未曾下过床,所有的一切事物都由张英派来伺候她的宫女包揽。小宫女名叫菱歌,生的很是娇小,看起来约莫也就12•3岁的样子,一张圆嘟嘟的脸很是讨喜,与人说话时总是怯生生的,有些害怕的样子。
早起的阳光很是明媚,菱歌正在房中央忙着打扫屋子,耀月一脸无奈的趴在床上,伤口已经不痛了,兴许是长肉的缘故微微有些发痒,可伤在哪种地方又不好随便碰触,直惹得耀月心里烦躁不堪。
“苏掌事,太医说您今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要不要奴才陪着您出去转转?”将房间整理好,菱歌走至耀月面前乖巧的说道,耀月懒洋洋的摇摇头,一脸的郁闷,“算了吧,天气这样热,动一动又是一身汗,有伤口在身洗澡总是不方便的。”
“院子里的花儿开的正好,要不奴才陪您去院子里走走也好,太医嘱咐了说您这伤口结痂以后要多动动才能好的更快。”菱歌陪着笑小心的劝道,耀月抬头看她一眼笑着点点头,“也好。”
费力的下了床,菱歌扶着耀月慢慢步出房门,上午的太阳很是强烈,耀月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有一种许久不见阳光的感觉。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再养半个月就无碍了,可是心上的伤口呢。
看着满院的花儿,耀月心里很是哀伤。佑谨一次都没有来过,他是在怪自己弄伤了柔安吗,还是他将整颗心都给了柔安,自己安危好坏已经不是他能顾及得到的了。
“掌事,奴才看您好的很快,再有几天就可以不用奴才伺候了,到底掌事是练过武的人,身体自是比旁人来的好些。”菱歌看耀月一脸的沉默,以为是在为伤口烦恼,于是出口劝慰到,那软软的声音很有些童音的味道,听得耀月心头止不住的爱怜。
“你来这些日子了,我还没顾得上问你,以前怎么没再钦安殿见过你?”回过头看一眼菱歌耀月笑着问道,菱歌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开口,“奴才去年刚进的宫,被分配在程乾宫皇贵妃娘娘处当差,并没有去过钦安殿的。
“你是程乾宫的人?“耀月有些惊讶的看菱歌一眼,皇贵妃晋封的时候皇帝往程乾宫赏了不少奴才太监,确实有几个新来的被放在了皇贵妃的身边,只是张英怎么会派程乾宫的人照顾自己??
“是,张公公说钦安殿宫女一向少,一时之间并没有合适的奴才照顾掌事,所以这才向皇贵妃娘娘要了奴才照顾掌事,奴才刚进宫什么都不会,如果冲撞了掌事,还请掌事姑娘原谅。“菱歌一脸惶恐的低下头,以为耀月是嫌弃自己初进宫笨手笨脚不会伺候,这才忙着请罪,耀月惊讶过后倒笑出声,”你也是太小心了些,我进宫的时间也只比你长了一点点,以后别老奴才奴才的,我听不惯这个。““是••••“虽然还有些不确定,但菱歌仍旧听话的点点头,耀月看她一眼,忽的就想起柔安来,微微皱皱眉,耀月装作无意的开了口,”你可听说过寿安宫的柔安小姐这几日如何了?““柔安小姐?“菱歌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偏着头略微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听说这几日也不常出来走动,太医每天都去寿安宫问诊的,想必是还没好。“菱歌的话使得耀月心中‘咯噔’一下,居然还没好??不是说只是碰伤吗,自己都可以下床了怎么她还没好??
“掌事,说了这会子话我看您也累了,不如我扶您进去休息一会,我也该给掌事去拿药了。“菱歌看耀月的脸色不对,以为是她累了,便小心的说道,耀月忍着心里的不适点点头,”我差不多已经能走了,到时候可以自己进去,你去拿药吧。“菱歌很快就走远了,无声的叹口气,耀月将目光移到眼前,心里没来由一片慌乱。佑闵那日说过的话总在耳边回荡,尔朱柔安真的是故意的么?自己和佑谨的往来一向谨慎,自己自信并不会被别人知道,怎么到这会就弄得人尽皆知了?佑闵知道了,恐怕皇后也会知道,皇帝那天的指婚也许正如佑闵所说是为这试探自己,可柔安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那日自己拒绝她被她看了出来,如果此番受伤真的是柔安故意布下的圈套,那么自己日后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再发生这种事情?
耀月厌倦的抬起头,千头万绪没一个能理清思路,头顶白花花的阳光晒的她有些头晕,下意识的耀月伸出一只手想挡挡太阳,却忘记了自己此时能这样好好的站着全凭这只手依靠着树干。
摇晃了两下,耀月的身子眼看着就要向后倒,想起屁股的疼痛连带的心都紧紧揪了起来,忍不住惊叫出声耀月认命的闭上眼,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却在这时牢牢的接住了自己。
安心和踏实就这么突然而至,耀月呆愣片刻猛的睁开了眼睛,阳光下,佑谨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一双手坚定有力的将自己抱在怀里一丝一毫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打了一段板子难道把脑袋也打坏了,不知道松开手会跌倒吗??“皱皱眉,佑谨口气很不好的瞪着耀月,只几日不见这丫头又清瘦了,下巴都变尖了,亏得这样的身子居然能挨得住二十大板!!
“奴才•••一时忘记了。“不好意思的冲佑谨笑笑,耀月心里涌起一股莫大的欣喜,再大的伤心再重的猜忌,都敌不过此时能够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个男人。
瞪她一眼,佑谨一伸手小心的将她打横抱起,快走几步便进的房间,来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下,顺势在床头坐了下来。
“还疼么。“佑谨看着耀月淡淡的问道,其实心里有很多不安的,从知道佑闵那晚来过之后自己便没好过过,纵是知道佑闵做事从来都带着目的,可还是怕佑闵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朝堂之上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赫连佑闵,然而讽刺的是,两人就连在女人方面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不疼了,再过几日就可以正常走路了。“佑谨的脸色很不好,想起之前菱歌说的关于柔安的伤势,耀月的脸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好好的,替自己惹这个祸,柔安幸亏伤的不重。“佑谨微微拧起眉头,眼睛里满是责怪,耀月只觉得心被重重一击,连呼吸都变的不顺畅。
“是,是奴才不好,得了这个教训下次再不敢了。“一阵怒气涌上心头,耀月的眼眶忽然就红了,赌气似的说完耀月看都不看佑谨一眼便低下了头,原来他冷淡自己是因为自己伤了他最爱的女人,身上的伤再重,却重不过此时他的一句话。
伸出手强迫抬起耀月的下巴,耀月委屈的看向佑谨,倔强的眼神中带着丝丝的不服输,佑谨本还绷着的脸瞬间软化了下来,“本王没有怪你弄伤柔安。““王爷没有怪罪,可奴才心里自责的很。“耀月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可又避不开佑谨的手,只能这样抬着头,不多会脖子就有些酸了,佑谨盯着耀月看了一会,忽然伸出手一把将耀月从床上拽起来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耀月惊呼一声瞬间便红了脸。
“你•••你放我下来!!“耀月大惊失色,惊慌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个姿势要是被菱歌回来看到•••那自己就不用做人了!!
“反正你那样趴着也难受不是吗,这样又不会伤着你屁股,又方便我抱你,不是挺好?“耀月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佑谨一乐,刚才还不快的心情此时已是好的不能再好!!
“你••••你无赖!!“佑谨刻意加重了‘屁股’的发音,只羞的耀月无地自容,佑谨抬起手抚上耀月的脸庞仔细摩挲两下心疼的开口,”瘦了很多,这几日吃了很多苦吧?““还好,不是很要紧。“佑谨难得有这么温柔的语气,耀月虽仍然觉得这姿势有些羞人,可也只得暂时放下,佑谨叹口气将她抱进怀里,”那日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是我不好。““那怎么能怪王爷?是奴才不好,不该私自带着柔安小姐出去。“耀月挣扎了两下,随即安心的窝在佑谨的怀抱里,提起柔安,却是满腹的心酸。
“柔安没事,太医说不会留疤,别再想着那件事了,好好养好伤。“似乎觉察到耀月的不安,佑谨在耀月背上轻轻摩挲两下安抚她,”不过本王倒是听说,佑闵来过?““你听说了?”耀月一紧张,猛的离开佑谨怀抱,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这件事已经被传出去了吗??““没有,我自有我知道的办法。“虽然知道耀月担心的是什么,可佑谨还是禁不住心中生疑,面上却是装作一派轻松,“什么时候,你跟佑闵竟然又好起来?”
“你误会了,奴才跟王爷什么都没有的!”惊慌的摇两下头耀月认真的看着佑谨的眼睛,“那晚王爷也是担心我所以来看看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低下眼睛耀月有一些困惑,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跟佑闵的关系,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变的亲密起来,要是换了自己也会怀疑吧。
“七弟人缘一向极好,你跟他走得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佑谨装作淡漠的说,可心里却是十分的介意,佑闵对耀月起了心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耀月会不会对佑闵起心思!!
“哪有什么走得近,福王对奴才一向都好,恐怕是因着十一皇子的关系。”耀月一着急只能拉佑昕出来做借口,总不能将那天晚上佑闵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再告诉佑谨吧??
“那你呢,你可对佑闵有一丝好感??”佑谨紧紧的盯着耀月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耀月一惊,猛的摇头,“怎么可能!!奴才只喜欢王爷的!!“耀月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喊出声,话音落方才发觉自己这话实在是大胆,尴尬的看佑谨一眼耀月讪讪的低下了头,佑谨却一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再说一遍!“佑谨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些许的情愫,耀月脸一红,着恼的别开眼去,“那天晚上不是都跟王爷说了,王爷要是不信奴才也没办法!!““那天晚上?“佑谨玩味的一笑,鼻尖轻轻靠近耀月,”怎么,你是要提醒本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么??“佑谨的笑声低哑而富有磁性,耀月有些恼羞成怒,不由得微微推开了佑谨,“王爷如此对待一个病人,可忍得下心??”
“也是,那就等你好了我们再做那天晚上做过的事情。“坏坏的一笑佑谨伸手捏捏耀月的脸蛋,耀月羞涩的瞪他一眼顺势窝进了他的怀抱。
御花园里,瑞儿陪着柔安悠闲的散步,太医院的药膏果然有两下子,那日看起来还触目惊心的伤疤今儿已经是有些淡化了,相信再过不了几天疤痕就能完全消除,“小姐,咱们也出来好一会了,您累了吗?““不累。“闷闷的回一声,柔安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佑谨也就头两天来看过自己,以后就没了下文,会不会又跑去苏耀月那里了?听说她被重重打了二十大板,哼,真是便宜她了!
“小姐您以后可得当心身子,奴才那日看见您的伤疤吓的都要哭出来,都怪苏掌事办事不利,什么将军家的女儿,居然害的小姐受伤,看来也是夸大其词罢了!“瑞儿一向聪慧当然知道柔安心里在烦躁什么,小心的说完随即抬起眼睛看一眼柔安,果然眼见柔安变了脸色。
“哎,她也要护着自己,我能有什么办法?“柔安厌恶的转过头,佑谨身穿朝服正不紧不慢的从东边走来,看样子是去给太后请安的,柔安心思一转,立即变了脸色。
“不是还没好,怎么就出来吹风了?“走至柔安面前,佑谨淡淡的问候一句,瑞儿扶着柔安给佑谨见了礼,这才笑着开了口,”哪就有那么娇贵呢,已经见好了,听说苏掌事为奴才的事还挨了板子,奴才心里很不好受,不知道苏掌事现在好些了没。““大约是好些了吧,张英自会派人照顾她,她练过武身子再不济也比你受用,倒是你,跌了这一跤看着脸色都有些淡了。“佑谨看着柔安略显虚弱的容颜心中闪过一丝不舍,这张脸,总是能让他想起很多东西,也总是能触动他很多的情绪。
“再怎么着也是个姑娘家,打在哪种地方怎能好的快,早知道如此,奴才就不该让苏掌事分神护着自己,她看顾自己已是吃力,着急之下才会失手误伤了奴才。奴才谅那曹文辉也不会拿奴才怎么样的。““怎么,是耀月伤的你?“佑谨有些惊讶的看向柔安,事后问过审过曹文辉了,不是他手下的小厮伤了柔安吗。
“•••••不是,奴才的意思不是说苏掌事伤了奴才,王爷不是都已经知道是曹文辉身边的人伤了奴才吗。“柔安装作尴尬的笑笑撇开眼睛,佑谨当下就起了疑心。
“小姐,明明就是苏掌事只顾着自己才害得您受伤,您为何不对王爷说真话呢??“瑞儿看佑谨微微有些变了脸色,便故意急着插话,柔安脸一冷看向瑞儿,”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是,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柔安的训斥让瑞儿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一副惶恐无意的表情,佑谨沉思了半响看向柔安,”本王虽已经问过当日的情形,可是却从未问过你,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对本王说说?“佑谨的表情再认真不过,柔安知道时机已成熟,随即装作为难的开了口,“其实•••也不能怪苏掌事,那天曹文辉身边的人实在太多,耀月武功再好终究是个女子,一人难敌四手,好容易打退了他们耀月急着想带我走,谁知道一个奴才从侧面向耀月袭来,耀月一时没防备便推开了奴才,奴才这才撞到了额头。“柔安精致的俏脸上写着满满的委屈和害怕,那模样就算是一边的瑞儿都心有不忍,佑谨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头,沉默半响之后才又开了口,“耀月做事一向谨慎,按道理说不应该出这种纰漏。以后不要再私自出宫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算了,相信苏掌事也不是故意的。““是啊,奴才也是这样认为,苏掌事那么得皇上的喜爱,听说几个皇子都对她青睐有加,怎么会在危险时刻置奴才于不顾,为了怕皇上责罚苏掌事,所以奴才才没有将事情经过告诉皇上,王爷知道就算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免得又连累苏掌事。““知道了,不会的。“佑谨笑着点点头,看向柔安的时候眼睛里有一抹赞赏和认同,柔安心里得意的一笑,面上仍旧是一副柔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