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醒醒啊!”
白兆丰猛地睁开眼,幸好不是地狱,入目是朱芮云担忧的脸。
“做噩梦了?”朱芮云给他擦擦额头。
白兆丰满身大汗,虚乏无力地点点头。
“梦见什么了?”
“一个鬼,从地下钻出来,来找我索命,好像是……”白兆丰回忆着,说出了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的名字——祝刚。
祝刚是他们家的长工,当年他失手将一个死缠着他讨工钱的短工推下河淹死,被祝刚撞见,所以他慌乱之间就将祝刚也活活闷死,埋在了河边。对外就说祝刚是喝醉了酒干活,意外摔下了山,摔死了。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
朱芮云却是比白兆丰更紧张:“老爷,我说什么来着!咱家一定是进了鬼!祝刚附身在宋由身上找我们报仇来了!”
白兆丰一震,眼神剧烈颤抖起来。
“您想想啊!为什么那宋由唯独就对小鱼那么好,三番几次护着他!小鱼是祝刚的儿子啊!”
白兆丰面如土色,他一把抓着床栏才勉强站起身。
“你找的神婆什么时候到?”
见白兆丰终于也相信了,朱芮云心中暗喜,忙道:“也就是这两日了。”
“这件事不可惊动别人。”
“我懂,尤其是那宋由,可不能打草惊蛇。如今她厉害着呢,我们是不是得找几个打手来?不然到时候恐怕控制不住她。”
白兆丰点点头。
倘若不是最好,如果是……
——
事情告一段落,除范渊外,剩下的十二个工人也要被遣回乡下。
宋由陪小鱼去送他娘和妹妹,红燕和玉茹将屋子留给了他们,先出去了。
“小鱼,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娘操心。”
小鱼泪水涟涟,用力点点头,哽咽道:“娘,你和妹妹也要好好的,等咱们干完这一年就可以自由了。”
“嗯。”小鱼娘含笑温柔地摸摸自己最心疼的孩子的脸,粗糙皴裂,让她这个为娘的心里紧紧地痛着,“小鱼,你先带妹妹出去。”
小鱼乖巧地擦干眼泪,带着妹妹出去等。
小鱼娘目光转向宋由,她紧紧握住宋由的手:“小姐,我知道您心肠好,除了你,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经过这一回,我算明白了,人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我怕万一哪天我有个什么意外……小鱼儿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我想拜托您,多照顾他些,能给他一口饭吃让他能好好熬到日子就成。”
宋由心中很不是滋味:“说真的,你就没想过离开白家吗?”
“怎么会没有呢?可是当初我丈夫和白家签的是长工约,白家提前预付了我丈夫五年的工钱,我丈夫只干了三年就没了,我们娘俩如果不干够剩下的两年,就要赔钱,我们哪有钱赔呢?每个月的工钱大部分都要用来还债,剩下的那一点只够个温饱,赶上妹妹生病的时候,连温饱都不够。”
她擦擦眼睛,可泪又涌出来:“这些年,我们过得太苦了,这两个孩子跟着我也太苦了。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们……”
宋由心中酸楚,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安慰她。
“小姐,人生就算苦,只要坚持只要努力,也会有甜头吧?”
她抬起头,迷蒙泪眼中拢着一丝残破的希冀,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哀求,好像只要眼前的人点点头,这个朴素的愿望就真的能成真似的。
尽快宋由心中想的是未必,可说出来的,却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