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不知已经过了几日。
“贵妃的身体到底如何了?为何会无端吐血”裴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太医有些迟疑道:“下官医术不精,娘娘脉象迟缓,受了刺激后,记忆淆乱,冲撞了心脉,如今心脉隐有断裂之象,恐怕……恐怕时日无多了。”
裴璟瞬间变了脸色,起身将太医踹倒在地,怒斥道:“大胆!混账东西,太医院竟有此等滥竽充数之徒,院使何在,召他来。”
殿内几人齐齐跪下求饶,气氛陷入冰点。
此刻系统正在慢慢抽走我的记忆,浑身没一处自在,嘴里发苦,连着几次吐血,我有预感,只怕油尽灯枯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看来太医院这些人还真是有点本事,竟连记忆减退都能看出来。
我吃力地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了裴璟的目光,见我醒来,他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止住了。
他冷了脸,无情道:“你们这群庸医,她孟家人上再凶险的战场的死不了,何况是这么一点小刺激,分明是在装模作样!”
早知便再忍忍了,何必立马醒来,看裴璟的脸色。
我没有说话,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迟暮时分,裴璟立于门边,夕阳的余晖洒进门,青石上镀了层金,光线恰巧端在我们二人中间,泾渭分明。
他在我毫无触动的视线中,嘴唇轻轻颤抖,一言不发。
不知是何缘故,裴璟最后并没有处置孟家,那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他走后,我就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盯着房梁发呆,脑海中隐隐约约有电流划过的声音。
酥酥麻麻的,没有特别痛,偏我疼出一身冷汗。
我惊讶地发现记忆在入夜时会消退的比白天快,于是我立马起身捉笔在纸上刷刷写下人生箴言:“不要靠近皇帝裴璟,他对我很坏。”
“不要招惹楚宁儿,她会害死你。”
我将这张纸放进荷包里随身带着,每天朗读二十遍。
入宫后的我经历了波谲云诡的争斗,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整个人都很难愉悦起来,现在忘了那些,身心变得轻盈,每天抬头看到软绵绵的白云都能快乐很久。
过往如云烟,我毫不在意,对外称病待在宫中,闲时看书,乐时逗鸟,好不自在。
7
是夜,我正命泉月将火盆点着,搬出了好些往年里我和裴璟的画像。
画里我们常常靠在一起笑,最腻歪的那年,他走到哪里都要紧紧贴着我,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骨子里。
现在这些俨然已经无用,抽绳,一张张扔进火盆里。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火烧得正旺的时候,裴璟过来一脚踢翻了它,把它扣灭,一脸凶狠地瞪着我,片刻后一字一顿地质问我:“你在烧什么东西?”
“无关紧要的东西,不重要的人。”话落我自己都愣了一下,竟心直口快将后半句也说了出来。
我话一出,裴璟突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挥手遣散了院子里的所有人,疯了一样,把我按在墙上,红着眼圈盯着我,怒斥道:“孟嬛,你毁了朕的画像,实在是罪该万死!”
不过几张画像,我不解他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敛身下拜,有些自嘲地说道:“臣妾不敢!”
裴璟拦住我将蹲身行礼的动作,忽然伸出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孟嬛,看来是朕纵你太过,才叫你如此放肆!”他的手狠狠将我的脸一甩,随后双手抱臂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
我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左手解开了腕上的红绳,丢进火堆里。
那是刚成亲那年,裴璟带我去庙里求的,一人一条,祈求神仙保佑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戴着,从未摘下过。
现在,都烧了吧,烧了干净。
眼看着红色的细绳变成黑色的灰烬,裴璟好像生气了:“你怎么……舍得”
“臣妾累了,求陛下放臣妾出宫吧!”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累极地说道。
裴璟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又迟疑着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对此,我只能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拽着我的手腕,声音恨恨道:“朕不许,孟嬛!想都别想”我抬头,正好对上了裴璟通红的双眼。
我嘲讽地笑了,三宫六院,少了我一个还能死不成?
男人就是这样子,明明只有三分深情,做出来七分,自以为有十分。
见我笑了,裴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我。
下一刻我的身子一轻,他将我拦腰抱起,往内室帐中走去,我和他依偎得很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解了我的衣带,揉乱了我垂在胸前的发丝,他的眸色渐深,突然俯身过来轻轻吻住了我的唇。
肌肤接触的瞬间,我浑身猛地一颤。
脑海中顿时想起了裴璟口口声声说要诛九族的话,吓得连忙伸手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地扣住后脑勺,不许离开:“你究竟是在气什么?不得不说……你这招欲擒故纵,朕很受用。”裴璟嗓音中恍惚带着些对什么妥协的无奈,说完身体微微前倾,做势又要吻上我。
如今我心中空空,对这事毫无感觉,只摇摇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身子微微后倾,避开了他的嘴唇,以一种冷漠的眼神淡淡看着他:“皇上是忘了皇后了吗?”
裴璟的神情猛地一顿,错愕地停下所有动作,方才的缱绻顷刻消散,过后将我的衣服一件件拾起套上。
之后背对着我站立了好久,才独自出门而去。
8
裴璟走后的当晚,我头痛欲裂做起了好些光怪陆离的梦来。
先是少年时我和裴璟新婚,他挑起我的盖头和我喝了合卺酒,说着誓言。
紧接着是裴璟称帝,楚宁儿封后,许多官宦之女都收入后宫,眼见他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我难受极了。
期间惊醒了好久,只觉得脑袋沉重,握拳捶着眉心,并没有缓解。
睡着后梦里的片段依旧不停地重复着,次日醒来竟全忘了,不仅是梦还有回忆。
屋外日光湛湛,天空碧蓝如洗,嫩黄色的纸鸢轻快地飞翔。
宫墙深深,却挡不住肆意的笑意,想离宫的心变得更加坚决。
我怔怔地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挣扎着起身,走出内殿。
周遭的宫人对着我行礼,复而又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说话,只安安静静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地砖盯出一个洞来。
我看着红墙飞檐,听着微风轻拂,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阶前。
“娘娘当心脚下。”正在我出神的时候,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边。
抬头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磕巴了一下觉得还是先问他的身份算了:“看阁下气宇不凡,不知是何人?”
他浅浅一笑,直接了当地答道:“南越,萧应承!”
那一刻我呼吸都停滞了,瞪圆了双目,面前这个风流公子,竟是传闻中那个杀人不长眼的南越储君。
“我……这……”我连忙要俯身行礼,却被他拦了下来。
他无奈道:“我们那没这么多规矩,更何况我跟你也算有点渊源。”
渊源?我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想不出我是何时认识的他。
9
见我疑惑,他肆意一笑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他还未坐上储君之位,被自己的兄弟追杀,是我父亲出手搭救带回府中,当时还是我亲手帮他治的伤,我们一家于他有救命之恩。
我扁了扁唇,怎么也想不起来,想必是系统将其清除了。
我偷偷地抬眼瞧他,还是不能把他和那个离经叛道的活阎王联系起来,如此温润如玉怎么能是活阎王呢?
我落座在石桌前,他盘腿坐在河边,问我双眼所能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幼年时出游被王兄用丝线勒伤了左眼,现在只剩一只眼睛能看到。”他的话里透露出了一丝忧伤,这会儿仔细瞧才发现两只眼睛是不同颜色,他若不告知根本就与旁人无异。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摇了摇头,才轻点脑袋:“我这里是残缺的,与你那看不见的眼睛一样。”
听闻我的话,萧应承突然开怀大笑,漆黑的眼中仿佛盛着漫天的星辰:“如此说来,我和娘娘是同类人。”
记忆里,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很奇怪,我们聊得很融洽。
为了迎接南越储君,裴璟在宫里设了宴。
作为贵妃,我自然在应邀之列,步入大殿的时候几道刺眼的目光投向了我。
裴璟脸色沉得厉害坐在首座上,右侧的楚宁儿懒散地依靠在桌案上,一身猩红衣衫很是惹眼,一红一紫甚是映衬。
由于之前都抱病称恙,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那么大的外宴,堂堂太子妃被弃,新人独占圣眷,这宴席中不乏好些看我笑话的。
我随意寻了一处坐下,对周遭如何全然不予理会。
正当我百无聊赖地用指尖点着桌上的落水时,萧应承在众多道目光中端起酒杯来与我敬酒。
并且在众目睽睽下从口袋中拿起一颗糖递给我:“娘娘一直吧唧着嘴巴,想必是嘴里发苦。”
他竟然观察得那么仔细,令我有些惶恐不安,四周的目光灼灼,我怕麻烦便接了过来,喝了酒。
后半场我能感觉到首座上那位的目光紧盯着我,仿佛要将我戳穿。
裴璟喝了很多酒,居然破天荒地撇了楚宁儿,将我带回了宫中,砸了满地的瓷片。
他的眸底跳跃着即将暴怒的火苗:“竟敢当众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孟嬛,你是不是忘了?凡红杏出墙者,奸夫银妇要剥光衣服游街示众。”
这样的裴璟太过于无理取闹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被他用力一甩,扔在了软榻上。
他抽了我的发带,将我的手腕捆住,衣衫一件件被扯碎,落于床下,我惊惧万分却躲闪不及。
等醒来,身上酸疼一片,裴璟已经不见踪影了。
许是昨夜裴璟留宿宫中惹了楚宁儿不痛快,去请安的时候,她以身体心情郁结为由,罚我跪在殿外。
日头烈起来晒得人头晕眼花,若是以前我定会委屈至极,现如今失了记忆,她的手段对我而言就是不痛不痒的存在。
我兴致乏乏地闭上眼,却想起了萧应承,那个还算有趣的人。
10
理论上讲,楚宁儿已经当上皇后了,我也无心相争,那些尔虞我诈该和我无干系才对,偏生她死活不肯放过我。
过了正午,楚宁儿便差人将我传唤进去,已过了册礼许久,她却身着一身皇后冠冕服,庄重大气,看来是特地穿来给我看的。
我屈身行礼,楚宁儿并未喊我起身,也是缓缓开口。
“淳常在——哦,不对,是淳贵妃,你一直住在常在的院子了,害得本宫记岔了,忘了你还是个贵妃”她捂着嘴巴看向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你可不要怪本宫啊!”
我平静道:“臣妾不敢,娘娘随意便是”
楚宁儿继续道:“刚与皇上相识那会儿,我便听闻淳贵妃风华万千,与皇上夫妻伉俪,只可惜,现在看了也不过尔尔。”
顿了顿,她突然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你知道皇上是怎么说你的吗?”
“他说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当初娶你不过是一时之计,他早就厌倦了你的无趣。”
望着楚宁儿笑得肆意的脸,我的胸口处瞬间传来一阵憋闷,我微微皱眉。
起先我不懂她对我的恶意从何而来,但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她进宫嫁于裴璟,对楚家而言,是一场利益交换。
可对她来说,却是付出了真情,她是真的很喜欢裴璟。
也是,与这样一个风流倜傥,大权在握的男人相处,哪个少女会不怀春。
所以她绝对不会再容许裴璟,分一丝一毫的宠爱给我。
我默了一瞬,随后低声道:“娘娘如今冠宠六宫,又何必说这些话来堵臣妾,莫非是对皇上的情,感到不自信?”
“皇上对本宫的情自然是真切的,只不过,你实在是留不得。”楚宁儿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浮起一丝阴狠的笑意。
下一秒,便一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袖子,整个人倒在我的身上。
“皇后娘娘!”太监宫女凄厉的哭喊声响在耳畔,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裙摆处逐渐被血渍浸透,大块鲜红的色块在我眼中变换着,深深浅浅,斑驳成一片。
裴璟过来的时候,见到的是我拉扯着楚宁儿的画面。
我懂了,楚宁儿这招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彻底让裴璟厌恶我,真是煞费苦心。
不惜利用腹中骨肉小产,也要构陷我谋害龙嗣。
下一刻,手腕猛然被敲击,整只手臂一麻,我被踢到地上,脑袋直直地磕伤了案几的尖角。
尖锐的刺痛声让我惨叫出声。
楚宁儿滑胎了,罪魁祸首是我。
明华宫内,老太监高声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孟嬛谋害龙裔,着即废去贵妃之位打入冷宫,以示惩戒,钦此!”
我怀疑系统在清除记忆的同时,将我的五感也抽走了,面对如此大的惩戒,我的心竟然平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
殿内所有宫人闻之色变,个个面露惊恐,只有我从始至终从容淡定:“臣妾谢主隆恩!”
裴璟眼神期待着我能有所反应,可我神色淡淡,在众人的惊叹中扬长而去。
11
冷宫距离很远,一直从宫巷走到头,越往里走越偏僻阴凉。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边乌云滚滚,很快一道炽烈的闪电划破夜幕,我全身湿透掉了。
约莫过了半盏香的时间 ,我才看到一座早已颓废残破的宫殿。
杂草丛生,死气沉沉,泉月上前一把将门推开,顿时惊起一群蛛虫鼠蚁四处逃窜。
泉月被吓得脸色惨白,我轻轻拍了拍她,率先走了进去。
厚重的灰尘猛地吸入鼻腔,我冷不防被呛得止不住咳,有料到会很艰难,但没想到会艰难到这个地步。
夜晚,我在冰冷坚硬的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静谧之中的感官更加敏锐,突然听到缺破的木窗发出一声响动,有人闯了进来。
是萧应承!
窗外凄厉尖叫的哭声在夜间徘徊,萧应承立在窗前笑容浅浅:“父王病重,这趟回去不出意外我就要继位了!冷宫无聊凄凉,你要同我回南越吗?”
意识到他称呼的改变,我抬头应向他的视线,他那双桃花眼里真真假假,皆有笑意化成的迷雾掩盖,我依旧看到了暗流涌动。
成年人的情感不是不懂,良久过后我出声拒绝,毕竟我已经嫁过人了。
他也不恼,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灯会上华光溢彩,姑娘们都是天真肆意的样子,唯有你死气沉沉,嫁给裴璟你开心吗?他这般羞辱你,你就那么爱他吗?”
“孟嬛你才十八岁,要活得恣意一些。”
他的声音很轻,却给了我重磅一击,有人让我守规矩,有人让我要退让,第一次有人让我要活得恣意。
12
我本就想离宫,所以出走计划制定得很快。
萧应承弄了一份完整的路线图,在郊外安排了住处,让我找个合适的时机逃出去,到了宫外会有人接应我。
答应我,等他回去继承了皇位,就过来接我,最慢不过十日。
自从楚宁儿流产后,裴璟除了公事便日日陪在她身边。
京城人人笑我蠢,从太子妃成了冷宫弃妃,一张好牌打得稀巴烂。
对此我不以为意,翘首以盼地等着萧应承来信。
这样的日子没有很久,很快我的机会来了,到了裴璟的生辰,各使臣来贺,其中便有萧应承派来接应我的使臣。
到处一片鱼龙混杂,谁能注意到我这个冷宫弃妃,正是出逃的好时机。
我和泉月互换了衣裳,带着从内侍那边偷来的出城玉牌和攒了几年的钱财,混进了南越使臣的马车。
离开时,所有权臣都在御前伺候着裴璟,宫人们人心惶惶,没人注意到我。
在这条我徘徊了三年的出宫路上,我平静向前,守卫拦住我认真查看了我的玉牌,然后放了我出宫。
踏出城外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去,皇宫之上乌云翻涌,好是沉闷。
马车疾驰了半日来到郊外的住处准备歇下,可刚下车就看到一个明晃的身影站在门口,我不禁有些恍惚。
今日是他的生辰,怎会出现在此处?
“过来”他目光直视我,低声说道。
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裴璟见状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我知道那是他暴怒前的征兆。
他快步冲上前来用手掌钳住我,我的脸被他捏得有些吃痛,然后说道:“孟嬛,你看朕的眼神不对劲?”
说完他紧紧地盯着我,我瞪了回去,淡淡道:“大抵是因为我不爱你了。”
话落,裴璟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放过我脸上任何的表情,可我的脸上始终都是一副不在乎的状态。
13
最终我还是被裴璟带回来宫中,他将我幽静在养心殿,除了他的管事太监,不许任何人同我接触。
逃出宫的事情被裴璟压下,他夜夜与我同处一屋,外人只当我得宠,圣眷正浓。
楚宁儿求见了无数次,都被裴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他开始寻找我爱他的证据,流水一样的奇珍异宝,珍馐美食送到我的屋子里,希望能见我展颜,可我眼皮都未曾抬起去瞧。
烛火葳蕤,他偏生要赖在我身旁,抱着我不撒手:“楚太傅虽为文官,可背地里势力盘根错节,你父亲说话过于直接,经常口不择言,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根基不稳,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表现出对楚宁儿倾心,往他幕僚里塞人,才能保全你,保全你们一家。”
“我太想和你站在一处了,可是一直都不到时候,与你成结发夫妻是我三生有幸!”
“孟嬛,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环在我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那压抑着的哽咽在寂静的寝宫里显得格外忧伤。
裴璟沉沉睡去后,久违出现的系统突然冒出来提示:“宿主,裴璟对你的爱意值起……起死回生,竟然高达百分九十,失去的将会重回手中,是否选择继续攻略!”
系统结结巴巴的传输着,表示着它此时的兴奋,可我已经没了兴致,被命运捉弄的滋味我不想再品尝一遍了,打了个哈欠,拒绝了系统。
深宫寂院,我太寂寞了,决定亲自动手折些纸鸢,可是每次在我放飞的时候,裴璟都会将其射落,在我面前折断了它的翅膀。
纸鸢在空中放飞多自由自在啊,他想困住我,所以我做一个,他就撕一个。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这日我从衣袖间拿出剪子,当着他的面刺向脖颈:“裴璟,若你真的爱我就放我出宫吧!若不同意,我便死在你面前。”
说完,剪子往前递了些,皮肉渗出了血丝。
裴璟瞳孔微缩,原本深潭般的眸底,此刻幽暗复杂。
他作势上前要夺我的剪子,被我躲了过去,伤口又深了几分。
许久过后,他苦笑地说道:“终究是我错了!”
14
裴璟终于答应放我出宫。
走的那天,我久违穿了一件嫩粉色的对襟长裙,裴璟站在城墙外静静地望着我,眼底尽是落寞,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我抬头望向了天边,屋外晴空万里,太阳温暖又宜人,我从未感觉这样轻松过。
我背着包袱,穿过四四方方的堂院,走过四四方方的天。
爹娘在郊外送我,本以为他们会出声责怪,没想到他们却对我笑了:“嬛儿聪明,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出城的马车有些颠簸,虽是一个人却丝毫没感到孤独。
三年内,我独自走过了很多地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浮舟,虽无依靠,却自由自在。
那种胸口发热的感觉,实在是奇妙极了。
后来的途中萧应承来找过我,他主动放弃继承大统,说要与我一同走遍天下,四目交错间,我看到了他的真诚,微微扬起嘴角没有说话。
坊间不缺关于裴璟的传言,听说当今圣上废了皇后将其流放后,并专注于政事,对于献上去女子一概拒绝,只是在每年三月初十我生辰那日,才会与众臣把酒言欢。
对此我只当民间访谈听听就罢,说不上有感触,只觉虚无。
没了纠葛牵扯,我的身子好像逐渐好了起来,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如大梦一场,梦醒不知人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