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深夜，星际飞船里又暗又静。
李茗泽困得不行，已经睡着了，却迷迷糊糊“嗯”一声：“冲啊……我简直太优秀了。”他动了动嘴角，脸蛋红润，十分可爱。
萧筱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却将外套仔细盖在李茗泽身上，最后还不忘指着他的小脑袋说了一句：“臭小鬼，我才不是担心你着凉！”
李茗泽：“……”
他睡得很香，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
萧筱宸耳根一红，撇过头去。
舷窗外星河如梦，安静下来的她想到之前脑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有一个猜测需要被验证，于是操纵起超级光脑“鸿鹄”，并链接上身体里的脑机接口。
数据接通之后，小小的接口里仿佛有了鲜活的生命冲天而起，将原先灰暗的光华冲淡，直到一团纯白色的光亮出现，将周围照得没有半点阴影。
萧筱宸进入脑世界，这个“世界”的出现是基于脑机接口的技术，利用大脑和外部设备，也就是“鸿鹄”直接连接通路，对脑电波信号进行编译后形成的意识世界。
如今她浑身上下都形如透明的沙粒，坐在椅子上，没有重力地悬于半空，目光所及是正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而她就像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检查自己的脑数据。
五分钟过后，“鸿鹄”回答：“近五年并未有外来者入侵的痕迹。”
萧筱宸问：“那之前呢？”
“鸿鹄”：“我于五年前开始工作，再早之前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萧筱宸冷笑了声：“你还真是一个称职的‘打工人’。”
“鸿鹄”辩解：“你确实是在五年前研究出我，然后通过这项侵入式脑机接口的技术，解码脑电波的算法，自由出入脑世界。”
“但很奇怪啊，”萧筱宸微微皱眉，指尖不断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我近期总是被迫陷入脑世界，还会出现一些记忆中不曾出现过的东西。”
“鸿鹄”：“很正常，人类一直用大脑思考，却一直不了解它。”
萧筱宸往虚空看了一眼，也不急于驳它：“你怎么看？”
“鸿鹄”：“每一个在‘脑世界’出现过的东西，都会有它存在的理由。但对现在的你来说，这就像是一个谜团。”
萧筱宸点了点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鸿鹄”：“……”
它的声轨清了一下：“人类的大脑拥有近860亿个神经元，和不计其数的神经连接，里面存储了很多东西，能访问成功就是你所记得的，但还有很多东西无法轻易访问。”
萧筱宸目光一闪：“你是说……有些东西被我的意识淹没了？”
“鸿鹄”：“相信你的大脑，它一定比你认为的知道更多。”
萧筱宸：“……”
“鸿鹄”：“这个时候你应该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萧筱宸眼皮都不抬，只道：“你该下班了。”
她一挥手，准备从脑世界离开。
“鸿鹄”又补充了一句：“当你主动进入‘脑世界’时，可依靠自己的意识控制，但被迫进入‘脑世界’时，你需要找到破除关卡，才能离开。”
萧筱宸斜瞥过来，嘴唇微微翘起：“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这项研究是她生平最大所得，她对其极为了解，上一次被困脑世界，就是通过砸毁白色的骷髅积木才顺利离开。
她相信，这世界上根本不会不存在她掌控不了的“脑”。
当耀目的白光再次出现，萧筱宸融化在光色之中，再睁开眼时，已离开脑世界。
一时间分外安静，微微星光下，舷窗外已映出蓝白纹痕相间的地球，可蓝白之间，不断闪现出黑红之色，像是争相流出的数道血痕，充满悲愤的狰狞。
萧筱宸自言自语：“它果然不再是那个美丽、舒适的家园……”
忽然“轰”的一声，星际飞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蓦地炸开，左侧舷窗外面爆出熊熊火光。就在这一瞬，萧筱宸一颗心直往下沉。
李茗泽从梦中惊醒，愕然地看着外面冒出的浓烟：“怎么了？”
萧筱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闷头工作，她在试图通过“鸿鹄”驾驶“悟空号”，可即便系统受控，但左侧机翼受损，飞船已经开始颠簸下坠。
李茗泽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难道、道是陷阱？反派叔叔要我们的命？”
萧筱宸没有立刻说话。
李茗泽又慌张地发问：“妈妈，我们该怎么办？”
“坐好。”
萧筱宸眼中的眸色极深。
她心里暗想：高空空气稀薄阻力小，只能进行无动力飞行，等飞至距地面80公里高度左右，开启升力控制系统，避开居民区，抛开降落伞盖瞄准理论着陆点。
李茗泽颤着声音又问：“妈妈，你会开飞船吗？”
“在幼儿园开过模拟飞船，经验比你多一点。”
李茗泽愣了两秒，忽然“噗”一声笑出来：“妈妈，这话我说过！”
他心想萧筱宸既然还能开玩笑，那么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却不想，萧筱宸说的是大实话。
萧筱宸：“……”
她强迫自己冷静，除了后背略微带了些僵硬之外，脸上没有半点波动的神色。
虽说生死无常，但这一次，她要带着李茗泽活下去！
“悟空号”进入大气层后与大气剧烈摩擦，星际飞船四周产生了一个等离子壳，无法与外界通讯。萧筱宸只能依靠自己通过理论做出基本判断，可随着星际飞船的颠簸越来越大，她的掌心渗出冷汗。
李茗泽看着急速下坠的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当距地面快到10公里时，萧筱宸抱起李茗泽进入飞船后部，挤入载人舱室，开启逃逸系统，24秒后，载人舱室与飞船紧急分离并抛开降落伞盖。
虽说下降速度已经减少了许多了，但李茗泽仍旧心跳声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筱宸的手始终在他的脑袋上，温暖的掌心就像母亲在抚摸安慰着自己，李茗泽偎依在她怀里，虽说载人舱室是冷的，可萧筱宸的怀里温暖如春：“……谢谢你，妈妈。”
“拖油瓶。”
这三个字轻得不能再轻。
李茗泽仰脸一笑：“口是心非的傲娇妈妈！”
他的眼眸和笑容格外清澈可爱，萧筱宸毫不客气地敲击在他额上，然后撇开视线，望向别处，耳根透着微微的红。
她总是这样的不坦率，但并不影响李茗泽笑嘻嘻地看着她。
又是“轰”的一声，尘土飞扬，载人舱室重重触地。
萧筱宸刚打开舱门，一缕橘色的朝阳就落到她的眼里。
这是她第一次刚感受到真实的太阳，甚至想伸出手将它接住，但下一秒，光线微暗，碎于掌心，瞥目之下，发现微凉的空气中夹杂着雾霾，让氤氲妩媚的朝阳若隐若现。
“这里就是地球吗？空气好差。”
李茗泽刚爬出来就被扬起的灰尘呛到。
四周静谧的可怕，全是高高低低的沙丘，很难看到绿植，色彩单一而灰蒙，只有前面不远处的城区，似乎看起来鲜明一些。
李茗泽也看到了：“妈妈，我们要去吗？”
萧筱宸“嗯”了一声，朝城里走去，李茗泽跟在后面，沿途并无人影。
进城后，灰蒙的气候并没有得到改变，只不过行人渐多，有了些世俗烟火。
2072年地球更像是一个古老的失落城市，人类的装束十分朴素，街道的陈设简陋，也不是那么平整，但看起来井然有序，只不过没有任何高科技的东西，甚至连汽车也没有。
李茗泽好奇地东张西望：“妈妈，这里的房子好可爱！”
街道两旁全是用泥巴、树木、石头建造而成的土团小屋。
萧筱宸微微皱眉，脑海中思潮转动。
她身为第一代在国际空间站出生的人类，在此之前从未到过地球，为什么在脑世界里出现过同样的土团小屋？
李茗泽叹了口气：“难怪地球会被称之为‘旧世界’，好老土，连个机器人也没有。”
的确老土，恐怕也没有信号基站。
萧筱宸眼眸轻转，观察四周时，忽然觉出被什么人盯上，可等她眼波一扫，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妈妈，你看！”
李茗泽忽然拼命摇着她的胳膊，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前面人头攒动，被他们包围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西装，在人群中变着魔术，脸上带着纯白色的笑脸面具，三道弯弯的洞中看不见丝毫亮光。
是他？
萧筱宸闷声冷笑：“呵，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妈妈，难道您……”
李茗泽的话还没说完，就看着萧筱宸走过去。
他捂了捂额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冲动啊……”
围观群众实在太多，萧筱宸挤不进去，也不想挤，她在人群后面鼓掌，懒洋洋的一共三下，很客气，也很挑衅。
这样的掌声本来没有引起人群的注意，但面具人看到了。
他停下所有的动作，看过来，白色面具上的三道空洞扭曲而诡异。
萧筱宸讳莫如深地冷笑，围观群众顺势看过来，触到她阴森凶恶的眼神后，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但最前面还有一个人挡着。
那人广额深腮，被让萧筱宸盯得毛骨悚然，但转念一想，鼓足勇气地回瞪过来：“做什么？”
“你最好让开。”萧筱宸的脸色有些不对。
那人跟着冷哼一声：“凭什么？”
李茗泽忙凑上去：“你们知道我妈妈是谁吗？”
那人翻了个白眼：“你爸没说吗？”
李茗泽：“……”
他深吸一口气，声嘶力竭地大喝：“我妈妈可是变态杀人狂魔！”
围观者：“……”
一群人面面相觑，转眼看见萧筱宸拉下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纷纷四散开去。
见计划成功，李茗泽冲萧筱宸狡黠地眨了眨眼：“合作愉快，妈妈。”
萧筱宸一挑眉，走到面具人跟前。
没想到面具人倒十分客气，先是行鞠躬礼，然后牵起她的手背，用唇轻掠过食指的关节：“欢迎来到地球。”
可他是炸弹狂魔啊！
李茗泽近距离观察面具人，心里“咯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