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人又是?
在天上?
亚兰陷入思考。
最终还是决定,主动问一问好了。
在那些人飞走后,其他人傻愣一会儿,才开始收拾现场。
哭喊,哀嚎,病弱,伤痛。
以及,死亡。
话不多的年轻村长,尸体发散烧焦的臭味。
亚兰只是个外来者,但他承受了一样的委屈,被控制着下跪,殴打。
所以,他有权利搞清楚真相。
好在,真相并不是秘密。
新的村长碧,告诉了他全部。
碧是村子里的一部分,他接任村长的速度太快,似乎早有准备。
没错,确实如此。
他们这个村子,是服从于天空城。
村子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
他们从这里醒来,唯一的异常就是,任由时间更替,他们也不会衰老。
甚至都不会有自己已经活过一年的记忆。
每年都是第一年,每年的第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如此重复,这就是他们。
所以他们甚至搞不清楚。
以这村子的状态,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正如那个壮汉说的一样,他们作为无知的虫子,本该可以一直重复的活下去。
虽然大人不会老去,孩子不会长大,记忆永远只停留在一年。
但总好过死去。
可是,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觉醒了。
这个人就是村长,安。
觉醒肯定不是因为,安一个人胡思乱想,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不断的重复生活。
而是因为某个人。
这个村子在这里。
如今倒是没什么外来者。
但过去,肯定有,毕竟从地理位置上,这里虽然离夜阳城远,但还不至于说,是白日王国的边境。
离得近,也有过去的城市遗迹存在。
不远处更是有大路。
光是旅行商人,一定会很乐意停下来,歇歇脚。
做笔生意。
旅行商人可不只是以钱交易,价值兑换价值,才是交易根本,金钱?不过是个衡量品。
而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村子,也有可能找到宝物,比如说过去,那是凯瑟王的母亲,拥有的一颗据说价值千金的宝石,源头就是在一个小村,以很廉价的价格,从孩子手里购买。
宝物蒙尘,有能力,有运气者,得之。
这种事不算多,但也不是屈指可数。
那是白日王国,凯瑟王的儿子中,第二王子沙罗,自称新王者被杀死后的一年。
当时,引发各地混乱,战争频发的王权争夺,姑且画上句号。
虽然有特别,但意识不到自己特别的村子,来了一个外地人。
那个人是个年轻的女人。
并不算特别的好看。
因为风尘仆仆,脸上皮肤,也明显有旅行的痕迹。
一个经常在路上的人,和整天养尊处优的人,肯定不一样。
她并不是个旅行商人,而是医生。
自称为,卡地亚的活奶奶,阿拉善神教圣女。
这两个称呼,前者莫名其妙,后者,倒还算正常。
她说,阿拉善神,最讨厌的就是扭曲存在,所以阿拉善神教的教条便是,根治一切扭曲。
当然了,那些比较普世的治愈手段,也会。
她喜欢旅行。
在这个村子,也只是路过。
可谁成想一进入,就看出来了,这村子被扭曲了。
当时的村民都很懵,怎么这人一张嘴就说他们扭曲了。
四肢健全,虽然也不是大家都长得好看,但也没有丑到那种程度吧。
可阿拉善神教的圣女是不听人话的。
她自顾自的做出判断,自顾自的作出治疗。
成果便是。
村民们意识到自己过往的记忆扭曲,以及,自己终于有了真正记忆的资格。
虽然身体的成长还没有解决。
可是灵魂,内心,总算可以顺利的进行第二年,第三年。
这样的变化当时他们还感触不深,后来才坚定。
只有记住,才能称之为,正活在当下。
这是很重要的事。
当时,这位圣女自顾自做完治疗后就说。
“看来我还需要继续修行啊。”
“阿拉善神的祝福不该只有如此。”
“但你们放心,我保证,下一次我旅行过来,一定会完全扳正你们的扭曲。”
没人拜托她,更没人要求她。
她只待了一晚上,就走了。
“我的旅途可还没到驻足的时候,再见了,下次见。”
离开前,她还做出提醒。
这样的扭曲绝对是某个力量刻意为之。
如果一个坏蛋发现自己的杰作遭到了破坏,绝不可能毫无反应。
所以,哪怕可以记住第二年,第三年,但还是不要改变固定的生活,暴露的比较好。
“额,这样的话,好像对你们而言,更残忍了,抱歉!”
只能固守在一个地方生活。
在这贫瘠的小村庄按部就班。
一年又一年,又有什么乐趣?
但其实,圣女想太多了,对他们而言,能记住,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变化了。
至于离开这里?
如果可以离开那当然最好,如果不能离开,那他们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在圣女离开后,新的一年开始。
就是在第二年的第一天,天上的人出现了。
他们应该每年都会来,只是村民们总会忘记。
这更加证明,圣女的忠告多么正确。
村民们便更努力的演戏,大人们表现的像大人,孩子们表现得像孩子。
要是一直这样表演,虽然时间久一定会厌烦,但也肯定不会这么早就出事。
可是,魔鬼全面战争爆发了。
这是比过去王权争夺,还要大规模的战争。
逃亡者无数。
他们这个村子没有遭遇魔鬼,但遇到了逃难者。
对于这些逃难者,他们会驱赶,毕竟留下来,只需要多过几年,就会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更别说这种外来者,天知道会不会引起,那些天上人的注意,
他们已经可以记住自己正经历的时间。
这种事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呢?
他们要承受什么代价?
未知是可怕的,他们不敢赌。
直到那天。
又有一个逃难者。
女人死了,只有一岁大一点的孩子活着。
本应该维持驱逐逃难者的村民们,沉默了。
所以,他们决定做出立体的投票。
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那天,人并不多的村子里,小孩,大人,没有一个人举起手。
似乎每个人都害怕,自己的抬手,会变成把那一岁的孩子推向死亡的推手。
他们也才意识到。
不是不敢赌,而是,让他们下注的重量。
这也许就是记忆的弊端吧。
最终,这个孩子成了融入村子的唯一一个外来者。
在天上人来时,他们将他隐藏。
一年,又一年。
在生长停滞的小村庄,那孩子成为了唯一茁壮成长的新芽。
所以,那孩子被叫做,绿。
村长安负责照顾他,绿叫安爷爷,也是安的教的,因为确实如此。
虽然看起来安年纪轻轻,但真论年龄,说不定做爷爷的爷爷都够了。
他们本来以为,这样的安宁会一直持续下去。
当然,在绿长大,不再像个孩子,也没有大人那么成熟后,哪怕不忍心,他们也会赶走绿。
让他离开这个被扭曲的村子,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从一开始,这小小的村子,只是绿临时的避风港。
直到这件事发生。
被发现了,所以惩罚降临。
天上人发动了暴力。
他们高高在上,把抚养绿的当事人安烧死。
连生长都停滞的他们,却还是逃不过死亡。
他们这,果然是扭曲的。
好消息是,天上人们没有彻底消灭他们,似乎他们的存在,确实有某种意义。
哪怕他们自己不知道。
而这次的事中,也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
天上人们似乎根本不知道,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
证据就是亚兰。
这个刚刚到来的外人。
也一样被认为村子里的一份子处置。
那,他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绿的?还是说,他们压根不是因为绿的存在发怒?
碧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是发沉发黑的。
这小小的村子过分的无能为力了,
以至于连降临在头顶的怒火因为什么而燃烧,都搞不明白。
碧:“你拿上粮食,就赶紧离开吧。”
碧:“你不是这里的人,没必要承受这些。”
满足了亚兰的好奇心,却并没有跟亚兰求助,这村子里的人,确实不错。
不愧是提前选定的村长。
这是安的准备。
如果有一天,怒火降临,安一定会先死去。
到时候,碧便来作为村长。
如果碧死了,就是下一个人。
这种安排是一种美好的假想,想象当苦难降临时,他们这小村庄,总可以留下希望,留下火苗。
而不是完全被碾碎。
结果上讲,安的希望,确实留下来了。
亚兰:“不,我不会走的。”
亚兰:“碧阁下,我们这些流浪民,摸爬滚打,夹缝求生太久了,所以性格恶劣,受了恩,不一定会有所偿还,但吃了亏,一定要加倍奉还。”
这自然是胡编乱造。
亚兰一天的流浪民都没当过。
懂个屁的流浪民。
碧:“这,唉,我不知道怎么劝说你,我也很烦恼……”
是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碧很纠结。
如果安的死能让一切回归正常,那当然好。
可搞不清楚这次怒火的源头,碧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真的安心啊。
亚兰:“碧阁下,一定是你们记住以后的这件事,引发怒火。”
不在意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可村子里的人记住第二年,第三年,不被允许。
亚兰说话时皱眉,因为碧不是个笨蛋吧。
怎么会在这么明显的问题上钻胡同?
除非……
碧:“记忆第二年?第三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亚兰:“碧阁下,阿拉善的圣女,你知道吗?”
碧:“没听说过。呼,你也别说奇怪的话了,好好考虑,这里真的不安全……”
亚兰却有点说不出话了。
他只感觉,后背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