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湃翻开了父亲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
当年他曾在雨伞巷14号夏红灯的出租屋里找到了一个红色行李箱,箱子内有大量血迹残留。
他把笔记本递给桌对面的曲畅。曲畅匆匆一瞥,就捂着嘴惊叫道:
“那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不是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是一具尸体!所以,才需要她们两个人抬!”
“可是,按目击者所言,那两个女生当时都还活着,箱子里面的会是哪个哩?难不成是夏红灯的男朋友?姓陈的那个?”曲畅的思路顺了下去,问道。
周湃点了点头,“对,很可能就是他。雨伞巷14号出租屋内的血迹,很可能来自于陈金贵,而非当年推断的失踪人夏红灯。”
“黄老四那天晚上在楼上听见有女的在叫救命,后来是敲击声。莫非,男的后来被两个女生合力反杀了?”
曲畅果然还是聪明的,一点就通。
周湃用满意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走,回局里查下陈金贵的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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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又是一声响雷。
喉间那只大手紧紧卡住林夕的脖子,不断往死里掐。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个鬼地方了。
林夕用尽全身力气却枉作垂死挣扎,越挣扎越无力。
她想起孙大头在车上的劝告,又想起夏红灯让自己换上她的衣服。
莫非这一切都是夏红灯设下的陷阱?她早早就料到后面的事,让自己来给她当替死鬼?
人心如此叵测,林夕顿时感到万念俱灰。
忽然,身上犹如泰山压顶的重量突然卸掉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你死了,那你也死得太轻松哩!”
男人用一只脚踩在她身上,腾出两只手来解皮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话音还未落,他就一把扯住林夕的裤头往下拉。林夕扭动着身子,双腿拼命在空中乱蹬。
“黄毛”抄起刚刚解下来的皮带,用力地在她身上抽打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
“骚货!还是个犟种!我让你犟!让你犟!”
林夕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双手死命去擒那根皮带,任它抽在手上、脸上,抽得她的脸火辣辣得疼。
终于揪住了皮带,她看准时机,对着“黄毛”的裆部就甩出一大脚!
“黄毛”终于被她掀翻在地,双手捂住“子孙根”,痛得满地打滚。
趁他无瑕他顾,林夕眼疾手快地拾起了“黄毛”掉落在地的锤子。
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手中锤子高高举起,对准了他的头就要往下砸去,却还是下了不这个狠手。
她始终无法撇下一副善良的柔肠,做一回杀伐果断的凶徒,哪怕是为了自卫。
时机稍纵即逝,眼看“黄毛”又要缓过劲来,正用恶狠狠地目光盯着他,马上就要恢复、一跃而起了!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忽然闪进一个人影,从林夕瑟瑟发抖的手中一把抢过锤子,大嚷一声道,“把*我!”
林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温热的鲜血糊了眼。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再睁开眼,已是满目的猩红。
新鲜的血腥之气钻入她的七窍,再直捣肺腑,令她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林夕吐了。
身边的少女,却镇定地半蹲在地上,手中的锤子还在奋力地挥舞着,起起落落间,溅起又一轮腥风血雨。
一下、两下、三四下……她用力地击打着地上那个男人,对准了他的头。
男人一开始还在叫喊着求饶,很快就变得无声无息了。
白色的脑浆和着红色的血水喷了她一脸,血腥气充斥着小小的出租屋。
已经连续击打了十几锤,她仍然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
“莫、莫打了,他、他好像死了……”林夕早已被她这幅架势吓得瘫软在地,微弱的声音抖动道,“红灯……夏红灯……我们好像杀人了!”
夏红灯这才稍微停了一下手里悬着的大锤,嘴角泛开一抹轻蔑的冷笑道,
“是我杀人哩,跟你莫关系。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克。”
说完,她突然仰起脖子,对着被血花溅红的白色腻子墙,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夏红灯继续抡圆了胳膊,不断地击打着那颗已经无力动荡的头颅。
那颗头颅此刻其实已不能称之为头颅,而是一个披着人皮毛发的头骨残骸,因为那个在铁锤下随着她节奏晃动的“黄毛”脑壳,早已只剩下半边脸。
出租屋内昏黄的白炽灯将夏红灯的身影投射在旁边的白墙上,仿佛正在上演一出雷雨之夜的惊悚皮影戏。
冥冥之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跪地不起的夏红灯,令她手中的锤子不停地机械重复着举起、落下的动作,直到地上还剩下的半边脑壳也被她锤得面目全非,完全不成人形。
林夕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瑟缩在角落里,看着她满身杀气,满头满脸鲜血淋漓。只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个曾经熟悉的少女,面黄肌瘦,内向柔弱,用白沙话来说,半天打不出一个响屁。
眼前的夏红灯,却像个杀伐果断、残暴嗜血的怪物。披散的头发凌乱中闪现的目光犹如寒冰,令人见了像坠入冰窟一般,心生凉意。
一股恐惧油然而生,比刚才被“黄毛”挟持威胁时还更甚。林夕只想逃跑。她才刚起身悄悄往门外溜去,就被夏红灯叫住了:
“何该?现在晓得怕哩?我可是为了帮你才杀得人!你现在脚底抹油就想溜?”
林夕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她突然从后脑勺上给自己也来一记闷锤。
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来,转过身去,双手高高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苦笑着解释道:
“莫、莫有,我是去关门哩!怕动静太大,被邻居听到就不好哩。”
说着,她已轻轻地将出租屋的铁门给关上了。
“这还差不多。”夏红灯戒备十足的目光这才稍许放松下来了一些,喘着粗气说,“怪我咯,刚才只想快点救你,开了门就只管冲进来了,竟然忘记关门哩。”
接着,她将锤子往地上一扔,身子往墙根一歪,靠着墙,埋怨道,“他奶奶的!这个死男人终于死翘翘了!累死老娘哩!”
见她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状态,林夕心中的怯意这才稍稍退下去一些。
一想到夏红灯确实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背上杀人这么大的罪责,林夕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鼻子一酸,虽然心头仍有怯意,但还是很感激她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谢谢你……红灯……谢谢你救了我……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们杀人了……以后怎么办才好呢?”
“看你吓得那副鬼样子哟!怕么子,把尸体处理了不就好哩?这个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非你自己感出口,不然,除了老天爷,哪个会晓得我们杀了人哟!”
夏红灯看林夕紧张兮兮的,云淡风轻道,
“你莫这样好吗?我都要被你搞得紧张起来哩!对了,老娘刚才干累了,现在得先喘口气,处理尸体的活儿就交把你哩!”
“处理?要怎么处理?怎么办?红灯,我现在心好慌!我不晓得,我么子都不懂……”
林夕听她这么说,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小的房间里团团转。
“怎么?人是我杀的,我已经认了!你现在连处理尸体都不肯亲自动手?
你莫忘了!我是在帮哪个才摊上杀人这么大件事的?反正你今天休想和这个事撇清关系!
地上这个玩意儿,你现在给我弄也得弄!不弄也得弄!”
夏红灯本就心酸,五年来,她和林夕之间的人生落差在今朝酒店重逢的强烈对比下,愈发泾渭分明。语气几乎已经实在训诫林夕。
林夕一听,泪水立马夺眶而出,更加慌神。她蹲下来,手还没碰到尸体,就又“哇哇”大吐了一场,艰难地说道,
“红灯,不是我不想弄,我是真的怕……我晕血……”
林夕的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令夏红灯苦难人生十九载所经历的一切酸楚、不甘,一股脑地全都泛上了心头。她整个人像炸毛的狮子一般跳了起来,
“怕?你以为我刚才帮你杀人的时候我就不怕吗?老娘也是第一回杀人!
还晕血呢你?矫情个么子矫情?你不就是不想脏了你林大小姐的手吗?
这种杀人越货的脏活累活,就活该归我夏红灯吗?是我比你命贱?对啵?”
“红灯,我莫得那个意思!你莫误会我嘞!我感激你!我这辈子都会把你这份恩情记在心里滴!”
林夕还在抽泣着,努力解释道。
“感激我?感激我,你就赶紧想办法,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办?这么大个罪证摆家里,好耍哟?你莫忘了,这个尸体要是不处理掉,我们两个人,以后哪个都莫想好好活!”
夏红灯气鼓鼓的眼睛这才从林夕身上收了回来,低低乜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残躯,冷静地说道,
“不然,我们把他分尸了吧?剁碎了,然后冲进厕所下水道克。”
“不行,这种老房子的下水道很容易反水!况且,我们两个妹子,力气也莫得那么大吧?剁一晚上都不见得剁得完!
如果为了碎尸,搞得动静太大了,被你的街坊邻居听到了,到时候恐怕更麻烦。”
林夕强忍住了惧意,用颤抖的声音说。
“那有么子好办法咯?我这人莫读多少书,想得出的就是这种野蛮的土办法,你倒是想一个啊,高材生!”夏红灯被林夕一扫兴,有点急眼了。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林夕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夏红灯,说道,“需要你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