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堆腐烂的碎肉,和蠕动的蛆虫。
元狱手里的钉锤失力脱落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跪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我都做了什么……】
剩下的夜阑没再看。
而是隔空给了我一爪子,语气恶劣至极:【污了本尊的眼!】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皱紧眉头,作呕的模样。
摸着发痛的额角,暗笑一声。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怎样,你倒是先恶心上了?
不过……
我仰头靠在浴桶边上。
你说,李如葵如果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替身,还是自己亲姐姐的替身。会做何感想呢。
8
【我不允许!元哥哥是我的,凭什么她一回来我就要让?】
昂贵的花瓶被一扫而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音。
李如葵发疯般捂着耳朵大喊。
将视线内的一切全部破坏殆尽。
看着自己父亲不悦地拧紧眉头,她才恍然初醒。
下意识捏紧手指,软化了自己的态度:【我什么都可以给姐姐,只有元哥哥……】
【我非他不嫁。】她跪在地上,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流下。
红红的眼眶,让李夫人心疼不已。
可她几番伸手,还是选择缩了回去。
【元狱本就是要娶你姐姐的,若非当初……】
【又怎会让你顶上去?】
【那又如何?】李如葵反问。
【如今和元哥哥定亲的是我,满京都知道我和他两情相悦。】
【甚至当初为了我,他还找了个女人替我入宫受死!】
【闭嘴!】
李大人拍案而起,手边的茶盏侧翻,溅出一桌子水。
李如葵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白着脸闭上嘴。
她真是气昏了头。
【把这事给我烂肚子里去!】
李大人压抑着声音,恶狠狠地道。
他不敢想象,若是别人知道。
自己女儿入宫一事,并非所谓的因病缺席,而是让人代替……
仅仅一想,他便几乎失声。
抄家灭族那都是轻的。尤其是,那位姑娘……
李大人心情郁结的厉害,深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当初自己,为如葵被选入宫一事,愁得焦头烂额。
临入宫之际,却转危为安。
他知道是元家那小子介入了,却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手段。
直到……
当他发现时,那姑娘已经死了。
他便想着,从此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当官多年,腌臜事他也没少做。
并不觉得此时有何不妥,只是感叹,自己女儿竟不知何时,有了如此手段。
元家小子,心思深得厉害。
自家女儿什么德行,脑子里有多少存货,他太清楚了。
正因此,绝非良配,只怕被吃干抹净了还替人数钱。
更何况……
想到刚找回的女儿,大人头疼欲裂。
李妇人瞅准机会,当机立断揪着李如葵便退了下去。
直到出去主院。
才软着嗓子道:【如葵,你爹是担心你。你可别想岔了。】
李如葵哭唧唧地祈求李夫人:【娘,我不要……不要和元哥哥分开。你去帮我求求爹爹好不好?呜呜呜,我只要元哥哥。】
李夫人心疼坏了。
可她清楚,自己丈夫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收回去。
除非……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倩影。
可……那孩子,又怎好再让她。
【娘……呜呜……】
【我什么都可以让给姐姐,唯有元哥哥……】
李如葵还在抽泣,几乎要断过气去。
李夫人心疼的不行,哪还管得了其他。
到底是长在身边的女儿,本就会偏心一些。
大不了……多给些补偿便是。
那么多年过去,再加上失忆,说不定……对那孩子而言,也是一种负担呢。
9
我端坐在圆桌旁,看着李夫人和李如葵一唱一和。
李如葵哭得肝肠寸断,话里话外只要我成全她,可以放弃一切。
原来,元狱幼时来到李家做客。
便对小时候的李竹微展现了不一样的情感。
他躲避所有人的接触,独独对彼时还是婴儿的李竹微好奇的不行。
甚至在逐渐知事后,毫不犹豫地将代表元家未来主母身份的玉佩送给了李竹微。
本就特殊的情感。
在李竹微走失后,达到了顶峰。
元狱近乎疯魔的寻找李竹微,直到……李如葵逐渐长开后。
元狱在她身上,瞧见了熟悉的影子。
她将李如葵视为寄托。
将所有的思念与愧疚灌注在她身上。
毫无保留地对她好。
又怎会不动心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她只差一步就能嫁他为妻。
怎会甘心就此终止。
李如葵或许一直都很思念姐姐,可是……在越来越久的等待中,她也有了私心。
可不可以……就这样,独占所有的宠爱。
不要改变,不愿改变,不能改变。
我咽下最后一口茶水。
广袖放下后。
脸上已然染上悲色,擦去眼角浅淡的泪痕。
我道:【妹妹想要,便拿去吧。】
李如葵眼珠子蹭的一下亮了。
悬挂在睫羽上的泪珠显得格外可笑。
你……
我微微一笑:【我失去了记忆,那些好与我而言便并不曾存在过。】
【妹妹,要……就自己去争。】
就像曾经做的那样,不要犹豫。
我语调轻而缓,如同女巫施下咒骂,坐等猎物的入坑。
李如葵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下意识又要上前抱住我。
可她忽然凝住身形,不觉眯起眼眶。
好……眼熟。
这仰头的模样,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这幅模样,却被李夫人视为愧疚。
李夫人感叹自家女儿还是心善纯良。
又看看大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不说,性子也是难得的温柔。
知道心疼妹妹。
她感叹自己命好。
却不知,再过不久,岌岌可危的冰面将被彻底粉碎。
10
元狱大病多日,才刚醒便拖着病体来到李家。
李如葵羞红着脸,怪他不注意身子。
【你想我便知会一声,我去你府上找你就是。何必跑这一趟,平白累了身子】
可元狱却无知无觉,无悲无喜一般。将视线凝聚在那微微侧开的门。
一抹红色,转瞬即逝。
元狱死寂的瞳孔涌起一抹失措,几乎是立刻走到门前。
双手推开房门。
正好与那红影视线对撞。
元狱下意识便要摆出厌恶的神情,那是近几年面对眼前女人他最常用的姿态。
若即若离,方能使其心乱如麻,心甘情愿的为自己赴汤蹈火。
就像是让她代替李如葵入宫时。
他只是稍微表现的苦恼些,便使她主动问出口。
她不知,自己的存在本就是为了送入宫中。
还以为不过是为自己心上人解决了一件忧心事。
当自己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老皇帝床上时,她也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着了别人奸计。
丝毫没有怀疑心上人。
直到死前,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颗棋子。
元狱悔恨得几乎要死掉。
眼前之人,可是自己思念成狂,夜半时分魂牵梦绕之人呐。
他伤害了最爱的人。
【竹微……】他喃喃低语,眼底是无法遮掩的磅礴爱意。
可忽然,眼前女人身形幻化。如一滩水波一般挛缩枯萎。
雪白的肌肤迸出裂痕,手腕脚踝出出现一贯穿血洞,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溅到元狱面上,温热、腥气。令人胆寒心惊。
元狱张大嘴,如溺水之人仰头祈求氧气的滋润。
却对上那双冷血无情的眼眸,以及……双眉之间,不断留下乌黑血液的血洞。
那是……他亲手钉下的桃木钉。
为的是镇压冤魂,使其永坠阎罗,不得超生。
狸娘!
元狱长啸一声,整个人坠下台阶,晕头转向间却有了神智。
再一看,哪还有什么索命恶鬼。
分明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正弯腰轻声关怀。
可他知道,打心眼里知道。
他做了错事,是一辈子都要心神不宁的错事。
他不敢承认,他害怕承担后果,害怕无法接受那重锤般的因果。
眼前少女巧笑嫣然,一如他心目中曾无数次想象的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一眼注意到狸娘。
本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儿,即便相识不相知,也会感到熟悉。
元狱看着眼前少女,忽然暴起!
竟然一把将我按在墙上,大手扯过我的手腕,强硬地撸起袖子。
亮眼的苍白之下,是无法掩饰的伤痕。
元狱在内心不住地鞭挞自己,悔恨交加。
指尖摩挲着伤疤,神情悲怅。
我啊的一声尖叫,反手便是一巴掌。
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男人掀翻在地。
元狱丝毫不恼不怒,反倒是捂着脸又哭又笑。
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如同受刺激一般,捂着脑袋疯狂挥手在他身上捶打。
情到深处,随手拾起一旁仆人遗落的扫帚。
照着元狱脑袋便是连环暴扣。
李如葵跟过来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她尖叫着上前,挡在元狱身前,双手对着我狠狠推搡:【你在做什么!】
我就势一倒,整个人如同失去生气的娃娃般没了行动能力。
李如葵一心关心元狱,将人扶起来一顿嘘寒问暖。
可元狱却推开他,紧张地·扶起我。
他眉心一跳。
想到什么似的,避开手腕,转而扶着我的手臂。
【狸……竹微,你疼不疼?】他语气担忧,丝毫没有平素的架子。
我恍惚间清明过来,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尖叫着将自己缩成一团。
元狱不知如何安慰,双手无措地想要触碰又如同触电一般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