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月躺在沐野身边,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傍晚,她到沐野家时,他歪倒在枕头上,电视开着,正在放《最后生还者》,他烧得满脸通红,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姜白月。
“你是真的吧?”
她配合电视里激烈的打斗声,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说:“也有可能是丧尸哦。”
他笑着用被子捂住头。
她关上电视,走到他身边,看见他手臂上包着的纱布,想摸一摸,快要碰到,又缩了回去。
反倒是沐野,握住了她的手,“我很欢迎你咬我哦。”
她戳他的额头,“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赶紧睡觉。”
她转身走出卧室,在厨房一阵翻找,还好,冰箱里有鸡蛋,柜子里有米。
接近晚饭的时间,虽然她自己没有任何吃饭的欲望,但沐野总归是个病人。
碰到水和米粒时,一直焦躁不安的姜白月,像抓住了浮木。米粒顺着水流,从她的手心、指缝和手背划过,她握住米,再松开,心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姜白月猜想生病的人会想吃一点清淡,但那是沐野,饭量和脑回路一样惊人,所以她还是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五花肉和葱姜蒜、大料之类的食材
从小超市出来,她他抬头看天空,晚霞真美,明天一定是个晴天,她想。
五花肉洗净切块,鸡蛋煮熟剥壳备用,把肉煸出油盛出,炒完糖色,再加入五花肉炒均匀,和香料一起炒香后,就可以和煎好的鸡蛋一起放进砂锅炖煮了。
厨房里,电饭锅煮粥,高压锅炖肉,各忙各的,不再需要姜白月做什么,她扶着门框,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慢慢僵硬起来。
所以,姜白月回到卧室,在他身边躺下,希望能睡一觉。
可惜,事与愿违。
她就这么看着天花板,盯到眼睛痛,脖子痛,后背痛,胃痛,心也痛。
“是你害死了姜艾艾。”
这句话一遍遍回荡在她脑海中,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逼疯,胃猛烈抽痛了一下,她揉了揉脸,小心翼翼地挪到沐野身边,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还是那股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他突然动了一下,转过头,看见姜白月,愣了愣,然后笑了,转身想要搂住她,结果抬起受伤的胳膊,疼得直吸气。
“饭做好了。”她刚打算坐起来,被他一只手拉住。
“不好,我们再躺一会。”
她重新躺下,拉着他薄薄的T恤,又靠近了他一些,伸手摸他的额头,说:“你退烧了。”
“那当然,谁叫我是沐野,身体素质就是这么好。”他还是侧身过来,用受伤的胳膊轻轻搂住她。
“还痛吗?”她问。
“完全不痛。”
她没说话。
“你知道我刚才做了个什么梦吗?”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睫毛上下煽动,“我梦到我变成了一个大胖子,你也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隔着衣服摸他的肚子,掌下的肌肉硬邦邦的,“替你检查了,还在。”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白月,不要乘人之危。”
姜白月脸一红,捏了捏他的脸,“切,我是这么贪图男色的人吗?吃饭。”
她去厨房盛了一碗粥和几块虎皮鸡蛋红烧肉,再回到卧室,他已经坐了起来。
“要不要我喂你?”她看着他受伤的胳膊问。
“听上去很诱人……”他嬉皮笑脸地说,“不过咱们还是一起吃吧。”
“我不吃了。”她低下头,靠着床头柜坐下,“我不饿。”
他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她抱着膝盖,茫然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你说,我妹妹临死前,是不是还在怪我?”
沐野的手一滞,突然问:“你真的想知道她最后想跟你说的话是什么吗?”
“我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我的错。”
她以为,他会像今天下午所有自认没错的人一样,对她说:“你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
但他没有。
“今天下午,我爸给我打电话了,我觉得,我们都快七八年没联系了,上次他找我,是为了告诉我,我是个多冷漠的人。”
姜白月抬起头,想起齐美桦电话里告诉自己,沐野接了个电话,但看上去脸色很差。
“他今天说了什么?”
他淡淡一笑,看向他的月亮,“他问我,为什么终于敢接电话了。”
姜白月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白月,就算每一件事都做对了,结果依然难以预料。有些事,或许根本没有错或对,无能为力的事,只有放下。”
“可是我的心好痛,我觉得自己不配吃饭,不配过得好,好像现在的每一天,是从艾艾那偷走的。”
他捧起她的脸,沉沉地叹了口气,把她搂紧怀里,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最后,他们一起喝完了所有的白粥,他吃掉了大部分红烧肉,她也吃了一点点。
“要走了吗?”他问。
“意达还在家里等我。”
这次他没有拦她,只问:“那明天一起吃饭?”
“好。”
姜白月回到家时,意达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姜白月,“蹭”一下站了起来。
“老姜,姜白月,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会?”姜白月换拖鞋的时候,看见地垫上的鞋印,是早上三叔一脚踩上的,“我可是交了一年房租呢。”
“保险金的事……”
“意达,你不用向我解释。老实说,刚听到的时候,我很生气,大概还有一点嫉妒。‘原来我在艾艾心里,不是第一位啊’,会有这样蠢的想法。但今天下午,我想起了一个同事,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她之前因为一些事情睡不着觉。艾艾这么大的时候一定也有很多烦心事,幸好她有你,意达。她愿意把这笔钱给谁,是她的的权利,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没有太多能够自己支配的余地,她能为自己的好朋友留下一笔钱,我很高兴。”
意达吸了吸鼻子,冲过去,搂住了她,“老姜,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再等等,我会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你的。”
“嗯,你吃饭了吗?”姜白月问她。
意达摇头。
“猜到了,”姜白月笑着拎起手里的塑料袋,“那我煮咖喱鸡肉饭吧。”
咖喱是可以快速化腐朽为神奇,给简单的食材赋予丰富香味的作料,奇特的秘诀就在小小的咖喱块里,融开了,能让水变成浓稠的汤汁。
意达吃完了一锅饭菜,到最后,举起盘子,姜白月才看见,她在流眼泪。
流着眼泪吃饭,很痛吧。
但痛苦,也可能会激起人心中的恨。
姜艾艾的父母给赵松阳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声音嘈杂,好像在KTV,赵松阳态度很冷淡,“我和她早分手了,你们姜家的事,怎么还来找我?”
姜父刚想挂电话,赵松阳突然又说“等等”,紧接着,赵松阳对另一个人说:“我这有个电话,你肯定有兴趣,要不要我再帮你一次?”
那个人问赵松阳,“赵总,谁啊?”
“能帮你修理那小子的人。”
“你说他爸?我联系上了。”
一个女孩的声音娇滴滴的插进来,“松阳,再多喝点嘛。”
赵松阳说:“你接不接?不接我就挂了。”
紧接着,那个人接起电话,“喂,稍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叫我老费就行,你们是谁?”